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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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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中的狐叟極具神采。《九山王》中狐叟以百金向李某借得荒園,闔家搬進,荒園中酒鼎沸於廚中,茶煙嫋於廊下,一派恬靜,李某卻殘忍地將狐叟一家放火燒死,倖存的狐叟化為南山翁說服李某造反,終於讓李某遭滅族之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聰明的狐叟運籌帷幄,智若孔明。《狐嫁女》中狐叟慧眼識少年貧窘的殷士儋為“殷尚書”,將這婚禮的不速客尊若貴賓,出妻獻子,酒肉款待,殷偷偷將狐叟金爵納入袖中,狐叟明知,卻“急戒勿語”,雅量非凡。《嬌娜》中孔生被皇甫氏邀為西賓,皇甫家中壁上是古人書畫,案頭置《琅環瑣記》,鬢髮皤然的狐叟見孔雪笠時,殷勤地謝曰:“先生不棄頑兒,遂肯賜教”,進錦衣一襲,貂帽、襪、履各一之事,溫文儒雅。《青鳳》中的狐叟家宴時,儒冠南面坐,一派正人君子氣度。當耿生擁青鳳於膝時,狐叟大怒,斥為“賤婢汙吾門戶”,是嚴守禮法的儒者。《長亭》中的狐叟死活瞧不上輕薄的女婿,儘管女婿脫他危難中,仍然不通往來,是個執拗、倔強的老頭兒。《鳳仙》中的狐叟則嫌貧愛富,對衣袍炫美的女婿,以金盤進田婆羅,對衣衫敝舊的女婿,不瞅不睬。《花姑子》中的章叟是老獐,他感謝安生對他的放生之德,在安生面臨蛇精時,突然出現,引走安生。安生登門時,他又真誠地歡迎。安生同其女偷情時,他闖入,怒罵“婢子玷我清門”,是個嚴守禮法的家長。安生為蛇精所魅,章叟又向上帝哀之七日,求壞道代死,義貫長虹。《阿纖》中的鼠叟則待客殷勤,蹀躞甚勞。這些狐叟、妖叟在家中是仁愛長者,是嬌女的護法神,對進入妖境的凡人則雅量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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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眾生的異化(2)

聊齋中的妖媼常是賢妻良母。這裡面有花姑子熱情待客的母親,青鳳溫文爾雅的嬸母,《巧娘》和《狐夢》中風韻猶存為女兒作媒的狐婦,而最具神采的當是《白秋練》的白媼。白秋練為白驥,她愛上了風流儒商慕生,相思病苦,她的母親便出面嚮慕生自媒。慕生因父命緣故婉拒,白媼便施展法術阻止商船北渡,造成慕生與秋練幽會的機會,在女兒的愛情生活中,白媼成了送簡抱衾的紅娘。龍君聞秋練美色慾納為妃,白媼堅執不從,被流放幾死。這位白驥幻化的老媼開明且慈愛,是女兒愛情的護法神。

妖女在聊齋中最為溫婉可愛。她們多半是絕代之姝,傾國傾城。狐女嬰寧容華絕代,笑容可掬。嬌娜嬌波流慧,細柳生姿。小翠嫣然展笑,真仙品也。阿繡姣麗無雙,宛轉萬態。青梅貌韶秀而性極慧,能以目聽、以眉語。胡四姐年方及笄,荷粉露垂,杏花煙潤,嫣然含笑,媚麗欲絕。喝醉了酒的狐女鳳仙嬌豔醉態,傾絕人寰。《狐夢》中則一下子出現五個狐女,從年只十一二到年近不惑,或豔媚入骨,或態度嫻婉,或淡妝豔美,或韶華猶存,個個錦心繡口,搖人心旌。狐女雖曰狐,卻有狐的智慧,無狐的氣息。花妖則既有花的美麗,又富花的香氣,極富神韻。葛巾宮妝豔絕,異香竟體,纖腰盈掬,吹氣如蘭,指膚軟膩,觸者骨節慾酥。當常大用將葛巾擁諸懷時,玉肌乍露,熱香四流,偎抱之間,覺鼻息汗燻,無氣不馥。荷花三娘子既為幹不盈尺的出水紅蓮,又為衣冰觳的絕代垂髫女,化為怪石則面面玲瓏,石又變為紗帔一襲,薌澤猶存。亦人亦妖,亦人亦物,時而人化為花,時而鳥變為人,新奇的感受使人眼花繚亂,耳目欲迷,稍加咀嚼,則發現聊齋極善障眼法、暗點法,“異物”的生物性早已隱伏文中:綠衣女,綠衣長裙,婉妙無比,腰細,聲細,是為綠蜂;蓮花公主蘭麝香濃,環佩叮噹,是美人纖步,是寓蜜蜂飛翔花中之意,其洞房溫清,窮極芳膩,居處萬椽相接,萬戶千門,是貴家崇樓,又寓蜂房之意。阿英那樣嬌婉善言,原來是鸚鵡……赫拉克利特說:“不同的音調造成最美的和諧。”芸芸眾生異化為花妖狐魅,構成聊齋最和諧的美。

夢作真時真亦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紅樓一夢傳九洲。聊齋上承莊生蝴蝶夢及六朝倩女離魂,李唐南柯一夢,下開《紅樓夢》先河。

聊齋善夢,夢是聊齋凡人進入仙界、幽冥、妖境的捷徑。

《雷曹》中,樂雲鶴在榻上睡臥,夢中昇天:“覺身搖搖然,不似榻上。開目,則在雲氣中,周身若絮。驚而起,暈如舟上,踏之軟無地。仰視星斗,在眉目間,遂疑是夢。”明明是夢,而疑為夢,迷離恍惚。《白於玉》中吳青庵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