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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逞強,好歹是個快要做孃的人了,怎麼說也得照顧著肚子裡的孩子。”阿珂整理著床鋪無心道:“小的時候我孃親也是這麼替我打理的。”說了半句她便閉了嘴,似乎是想起過往,咬了咬唇便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君阡和她相處這近月,從沒聽過她說起自己的身世。原本她以為從前言止義喜歡她,阿珂的身份必然也是不低的,但轉念一想,阿珂被送給言坤立之後一直待在芙蕖山莊應是很想念家人的,可她處處體現出來的,卻是個沒有家的人。
這女子的洞察力和政治上的敏銳度比起一般的政客還勝了幾籌,每個牛逼的人身後都有一段慘不忍睹的經歷。
兩人失去家人的女子呆在一起似乎更為融洽,她不問因為不想揭開對方的傷疤,那傷疤,其實和自己一樣。
阿珂熄了燭火兩人靜靜地躺在床上,誰都沒睡。
黑暗中,君阡聽見身邊微弱的嘆息,像是一曲悲鳴之曲的引子,很輕,很淡,很苦
“你想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君阡輕輕地應了一聲,她知道,這個故事的主角,一定是阿珂自己。
“從前有個姓潘的人家,家主是個佻褚國周邊一個小部落的文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突然有一天鄰國的君主帶著他強大的軍隊橫掃了這個國家。潘家的家主覺得,國破家亡,沒有國就沒有家,於是一個文人扛著槍去上陣殺敵。你猜怎麼著?”
君阡想都沒想答:“死於敵軍之手?”
阿珂苦笑道:“不,敵國的君主覺得文人尚且有這樣高傲不懼的品格,殺了實在可惜,於是便放了他。可是潘家那家主覺得,為人,生當與國家共存亡,於是拉著全家老小在家中**殉國。後來他的女兒在大火中逃了出來,彼時那部落已被吞併。他女兒雖然覺得自己的爹很可笑,但毅然踏上去京城的路準備色誘皇室殺兩個報仇,卻在潦倒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王爺,他對她很好,好到讓她忘記了國仇家恨,直到她被送給皇帝,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君阡也不知此刻自己是同情還是無奈,“所以你要報復的不只是言止義,而是整個佻褚國。你知道王儲之爭佻褚國必然內亂,這才是你真正站在言止息一邊的原因,兩虎相爭兩敗俱傷,誰都撈不到好處,但說來無論如何,想要佻褚國滅亡卻不在你的能力之內。”
“那是很久以前的想法。”阿珂平淡的語氣中絲毫沒有報仇無路的恨意,“你比我瞭解睿寧王,他用我之前,一定會將我查個底朝天。”
“所以呢?”君阡好奇道。
阿珂轉了個身面朝君阡,狡黠道:“後來他跟我說,如果你想借我的手將佻褚國鬧得天翻地覆,對不起我會讓你失望。只有仇恨的人沒有未來,除非你覺得報仇這事完了之後便可以去死,可是我覺得你這麼辛苦的從火海逃出來一定不願意死。”她頓了頓,繼續道,“你看,他把我的性格看得那麼清楚,當時我就想,我還年輕,我為什麼要去死?”
君阡“噗嗤”一聲笑出來,“沒想到,你竟那麼容易動搖。”
阿珂推搡了她一下,辯解道:“胡說!只不過我覺得這世上之事就是這樣,有的人天生適合做將軍,比如你,有的人天生適合做君王,比如他,有的人天生適合做政客,比如我。況且說來我家人並不是皇上殺的,如今這年代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活不下去怪誰呢?沒有佻褚國,還會有更多虎視眈眈的大部落和國家準備吞併它,沒有實力早晚都成亡國奴。若是有一天四海一統民主法治,無疆界有人權,那便也沒有這些事。所以,只能怪生錯了年代。既然如此,不如做些上天賜予我們的天生擅長的活,何必非要越界呢。”
如阿珂這般孤身一人連心靈都無所慰藉卻能想的那麼透徹,君阡不得不猜想是不是言止息專門對她做了洗腦。
但轉念一想,自己也不過比阿珂好在多了一個言止息罷了。
明明那一場羽家的顛覆是多重力量的角逐,多少還有一直在力挺她的幾方。
她痛恨過,厭惡過,失望過,最終卻還是站在了言止息的身後,原本想著多少這跟佻褚國有關,他二人便不會如從前那般親近,兜兜轉轉,卻終究抵不過情之一字。
看到言止息為她不顧生死為她擔驚受怕為她冒天下之大不韙,無論她的心是冰是火是死海是深淵,都經不住這般神情和支援。
所以人這一生啊,原以為這性格這命運就這麼天註定了,卻止不住哪一天出現這麼一個人,連你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被改變了。說好了這是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