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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他的神經不再感到太緊張。

定定神,站在原地位上把電筒的光圈再向對方滑過去。這次他已看清楚,這具西裝的屍體,正安坐在一張旋轉椅內,軀體略略帶側,面孔微仰。左手搭在椅子靠手上,好像準備著要站起來。一雙死魚那樣瞪直的眼珠,凝注著他所站立的地位;也就是那扇室門所在的方向。屍體上身,沒穿上褂,只穿著襯衫。有攤殷紅的汙漬,沾染在那件白襯衫的左襟間,那是血,看去像槍傷。

他把電筒的光圈退回來些,照見那張旋轉椅之前,是一張方形的辦公桌。屍體面桌而坐,背部向著牆壁——靠公園路的一垛牆。光圈再向兩面移動,只見這垛牆上,共有兩道窗,窗上各各深垂著黑色的簾子。他突然返身,把電筒照著左方牆上即刻露過光的那道窗,同樣,那裡也已垂下了黑色的窗簾。這是一種裝有彈簧軸杆的直簾,收放非常便利。現在,他已明白了這間屋內黑得不透氣的緣故,原來不久之前,有什麼人把這裡三道視窗——至少是把面花圃的一道窗上,那張曾經卷起過的窗簾拉了下來。是什麼人把它拉下的?為什麼把它拉下來?當然,眼前他還沒有功夫去思索。

電筒的光圈滑回來,重新滑到屍體坐著的所在,把光線抬起些,只見壁上懸著一張二十四寸的放大半身照,照片是設色的。那個小胖子,態度雍容華貴,滿臉浮著笑。樣子,像一位要人正跨下飛機,準備要跟許多歡迎他的群眾去握手。

他在看到這張照片之後,馬上把光圈移下些,照照這具屍體的面貌,再移上些,照照那張相片的面貌。是的,他立刻明白了:這位安坐在旋轉椅內斯文得可愛的傢伙,正是這宅洋樓的主人陳妙根,因為照片、屍體,上下兩張臉,相貌完全一樣。

那具照相框相當考究,金色的、鑲花的。牆壁上的祼漆也很悅目。這些,襯出了這間屋子中的線條之富麗,這些,也代表著這具屍體生前的奮鬥與掠奪,享受與慾望。上面是照相,下面是屍體,中間隔開花花綠綠的一片——牆壁的空隙,這是一道生與死的分界線,兩者間的距離,不到三尺遠。

他暫時捺熄了電筒,痴站著。讓黑暗緊緊包裹著他。

在黑暗中欣賞這種可愛的畫面,欣賞得太久,他還有點眩暈。他巴巴地闖到這所住宅裡來,對於接收死屍不會太感興趣,這跟大員們巴巴地跨進這個都市,對於接收人心不感興趣是一樣的。他在想:朋友,走吧,別人演戲拿包銀,你卻代表懸牌,叫好,犯不著!

向後轉!

他在黑暗中迅速地回返到了室門口。他準備向那具馴善的死屍,一鞠躬,道聲打擾,趕快脫離這個是非之所,趕快!實際上他幾乎已經忘掉今夜飛簷走壁而來的最初之目的。可是他還捺著電筒向著四周最後掃射了一下。

有—樣東西把電筒的光線拉住了!

嗯,那具吊胃口的保險箱,蹲在屍體斜對方的一個角落之中,箱門已經微啟。

窗外的風雨,像在向他投射譏嘲,哈哈哈,哈哈哈!

魯平只有苦笑。

一切當然用不著細看了。但是,他終於急驟地跳到那具保險箱前,把身子蹲下來。事實上,那具箱子倒很精緻,並不像他預想中的那樣“老爺”。撬開它是有點費事的,而現在,卻已不必再費心。他拉開箱門,把電光灌進去,迅速地搜尋,快看,內部有些什麼?條子?美鈔?法幣?債券?……不,除了一些被翻亂的紙片以外,什麼都沒有。假加有的話,那將是手銬,囚車,監獄,絞架……之類的東西了!

一陣奇怪的怒火突襲著他的心,砰!推上箱門,重重做出了些不必要的響音。他猛然站直,旋轉身,再把電筒照著安坐在對方圈椅上的那位冷靜的旁觀者,他說:“朋友,喂,是誰放走了你的氣?連帶放走了我的血!要不要報仇?起來,我們應該站在同一戰線上!”

那具溫和的屍體,臉向著門,默默地,似乎無意於發言。

風雨繼續在叫囂。

第05章 凌亂的一切

他把那扇保險箱門碰得開炮那樣響,事實上是一點兒反響都沒有。這使他意識到像這樣的雨夜決不可能再有什麼好事之徒竟會闖進這地方來。暫留片刻,觀察觀察如何呢?或許,會有什麼機會,可以捉住那隻已飛去的鳥,那也說不定。

一定這麼辦。

他迅速走出室外,直走到甬道里的樓梯口,站住,傾聽。

沉寂、沉寂、沉寂、沉寂鋪滿於四周,包括三層樓,樓下。

雨,似乎比先前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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