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掩護他的敲詐的面目。哼!這是一個現代化的策略;從最大的國際人物,到這最下等的小流氓,都是很擅長這一套的!
暗幕揭開以後,有一股青年人的怒火,凡乎焚燒了她的全身!——她覺得假使能把這個侮辱忍受下去,那麼,世間將沒有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難道,自己真的就把這種不可忍受的侮辱,默默然地忍受下去嗎?
假使不願默忍這種侮辱,那麼,除非依著地址去找這個壞蛋,向他提出嚴重的交涉。但是照這樣辦,那天游泳場中的事件,也勢必致於連帶宣揚出來。這事件的宣揚,將會得到如何的後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
這事情尤其不了的是:自己即使努力默忍下這個侮辱,而這寫信的壞蛋,當然不肯讓自己默忍下去就算了事。對方費掉許多心力,實行這個惡毒的計劃,目的只在於錢,對方不拿到錢,他肯默默然完事嗎?
繆小姐看著這信的前半,結果她是憤怒。而想到這信的後半,結果她由憤怒變成了著急。
總而言之,她覺得她在這件事裡,已踏進了一個齷齪而又討厭的泥潭。假使沒有錢,那就休想脫身於事外!
但是,錢呢?
郭家雖是出名有錢的人——也就為郭家出名有錢,自己才會遇到這種齷齪的事——然而經濟大權,全部操之於那位家庭獨裁者之手,自己按月最低度的一些零用,也須在別人手裡討針線。三十萬元的巨數,從哪裡籌劃?何況限期又是那麼短。
她越想越覺得這事情的後果的可畏。
在這十萬分焦灼之中,她覺得只有一個人可以商量,這人就是餘恢。可是餘恢方面,卻像石沉大海,絲毫沒有音訊。而自己在種種阻礙之下,又沒有方法可以去找他。
更壞的是,她的那位婆婆,在這兩天之中,時時向她透露惡毒可怕的冷笑。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而一時還沒有出口。她疑心她婆婆已經知道游泳場中的那件事情。她甚至疑心她婆婆在這個陷害她的機關裡面,也是參加預謀的一個。她時時提防她婆婆會突然開口,向她查問那顆失去的心。
還有討厭的事哩!在接到嚇詐信的後一天,她又連著接到那個姓程的人的電話。電話裡的對白,除了對她加緊壓迫,當然,不會有什麼使她愉快的句子。
但雖如此,她依然束手無策。——她根本無法籌劃那筆錢,她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助她的人。——她,只能伸長頸子,聽憑命運的宰割!
可憐!她的一顆心,被捉住在魔鬼的掌握中,而另一顆心,卻在冰箱裡面打轉!
八
在接到嚇詐信的第四天,這是一個寂寞而又煩躁的下午。那位寸半本的獨裁者,外出去探望一個親戚,家裡只剩下了繆小姐。有一陣電話鈴聲來自隔空,直刺進這默坐發愁的繆小姐的耳朵。最近,她很怕聽電話鈴聲,每次聽到這聲音,使她疑惑電線上面,已帶來了什麼最不好的訊息。因之,一聽到鈴聲就讓她的心頭會狂跳。但是這一次,她在聽到鈴聲以後,並沒有看見女侍們進來請她接電話。
停了好一會兒,她看見那扇夏季的紗門輕輕推開,有一個穿短衣的高大的影子,站在門口裡面,這是那個新來的汽車伕。
這一個汽車伕,進這裡郭宅門裡,一共還不到半個月。繆小姐對於這個新汽車伕,頗有一點特異的印象。照規矩,一個汽車伕,總有汽車伕的慣見態度,會在無意之中自然流露;而這個人竟完全沒有。他有一雙聰明而帶冷靜的眼睛,鼻子生得很端正。他那薄薄的帶點稜角的嘴唇,樣子好像很會說話;可是一天到晚,卻又並不聽到他說什麼話。從一般的印象而說,這人簡直不像是汽車伕,倒有點像是一位學者。在某些地方,他還帶著幾分中國紳士的氣度。總之,她不很喜歡這個人。她只知道這個人是原有汽車伕的替工。他在這裡,僅有二十天或一個月短期的服務。他的名字,叫做阿達。
這時,阿達站在門口裡面,目光灼灼地看著繆小姐,繆小姐也呆呆地看著他。她不知道他無端走進來有什麼事。
“少奶奶,有人打電話給你,那個傢伙自稱姓程,——禾旁程。”汽車伕阿達,用恭敬的語聲,向她報告。她被這個討厭的“程”字嚇了一跳,就在心跳的時候她聽阿達靜悄悄說下去:“我已回報他說:‘少奶奶不在家。’”她心裡立刻感到一寬。可是她也有點發怒,她想:一個下人,會有這麼大的主張,竟敢代主人回報電話。當時,她還沒有把這意思表示到臉上,——事實上是阿達不等她有表示這種意思的機會,而已經接連在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