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捏住那張切結書和支票,說不出的羞憤屈辱。太過份了!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告訴自己不能軟弱,不能掉淚;仰高了頭,讓羞憤的情緒倒流。好一會,她情緒才逐漸平靜,蹲了下來。
“阿徹……”她喃喃地喊著羅徹的名字,將臉埋在臂彎裡。
她心裡其實明白,真正傷害她的並不在於羅夫人她們對她的羞辱,而是從此和羅徹也許永遠形同陌路的恐懼與悲慟。
他對她來說是那麼重要,遠甚於她對他的意義。心底的愛是那麼深,深得無法再欺騙自己。
原來,一切對她早已無法回頭,不能回頭;回頭就會變成鹽柱,如淚充滿苦汁和鹹澀。
你怎麼捨得讓我的淚,流向海?
付出的感情,一幕幕,就像湖水將我淹埋……愛情唱啊唱,唱不完情歌裡傾訴的一段地久天長。繞室的音樂聲,便就那般拖拖拉拉、滴滴答答地滴進桌上那杯卡布其諾咖啡上頭的白色奶油泡沫裡,一同成了海水的泡沫。
“真難得,你會主動找我出來。”坐在一大盆黃金葛前的羅葉含著植物般隱約、迷人的笑,滴滴答答的音樂聲便由他身後的黃金葛葉縫中傳過來。
李蝶飛微微垂著頭,咖啡的煙氣慢慢上升,裊繞出誘人的香味,瀰漫在空氣裡。
“對不起,你這麼忙,還打擾你。”
“我很樂意這種打擾。如果能常常像這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不受任何干擾,我會更高興。”伴著那意味高深的笑容,這話彷彿是種暗示,又僅似玩笑。
李蝶飛不解風趣幽默,不懂靦腆羞澀的配合,她只是象徵性的微笑一下,將一個白色信封遞放在他面前。
“這個,請你收下。很抱歉,到現在才歸還。”那些錢引發她和羅徹的第一道裂痕,他們說好要立刻歸還,一連串事情發生,而延擱到現在。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急。”羅徹略蹙著眉,腦中浮起那晚在PUB中,那個一頭披肩亂髮的男人摟著抱她的情景。她這樣做,彷彿急著在與他撇清。
“謝謝。不過,總是要還的。”她笑容幽淡掉,另外將那張支票遞到他桌前。“還有,這個──”
羅葉掃了支票一眼,眉毛一揚,盯看著她。
她解釋:“這張支票,麻煩你代我還給令堂;並請你轉告她,阿徹的事我無能為力,請她們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原來。”羅葉微凝的表情融解開。“我媽和大姐她們去找過你了。”他看看支票,嘴角浮出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紋路。“這的確像是她們會做的事。你一定很不好受吧?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語氣帶了一點關係親近的責備。
可是,她沒有找他的理由啊!這是她自己的事,與他又無關。李蝶飛回答在心裡,喝了口卡布其諾,把所有的情緒嚥下去。
“不過,你真的變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要盯到她臉紅。“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沒想到一眨眼已經變成一個自主獨立的小女人。”
他突然提起從前,李蝶飛不提防,內心失去一些封鎖;尤其他說她自主獨立。更教她覺得臉紅。她其實一點也不堅強。他趁隙闖進去,試圖瓦解她的封鎖。
“阿飛,別把我當作仇人。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不要一個人逞強,讓我替你分擔。”一番話說得那麼纏綿,摻進了許多複雜的成分。
“謝謝。”李蝶飛試著微笑,僅滑開一個很淡的痕跡。她像不懂,心不在解那話裡的言外之意。羅葉點了根菸,從煙霧中凝視著她,看她那不自覺顰蹙的眉眼,分明為情愁著煩惱的表情。
“你有男朋友了?還是有喜歡的人?”他若不經意地問。
她呆了一下!他怎麼會突然那麼問?她洩露了什麼嗎?心底的思慕是不能成真的。她緩緩搖了搖頭。
“是嗎?”他仿有疑惑,試探著:“前些時候,我在‘路易斯安那’看到你,你跟一個長髮披肩、很有藝術家風格的男人在一起……”
“啊!”原來那晚他果然也在。她搖頭說:“那是大喬。”看他在等著,等著更多的回答,加了一句:“他是喬的爸爸。”
她無意對他解釋太多,以為夠了。但對他而言,顯然不夠,別有他意地說:“但他看來相當年輕。”他大她一輪,那個男人──大喬,看起來年紀也大概和他差不多而已,他們又沒有血緣的關係,沒什麼不可能的。
“大喬才三十五歲,看起來當然年輕。”對他的弦外之音,李蝶飛並不加以分析,老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