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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來時太陽早已升得老高了，彩蓉見太太還未過來，就知道她還在小佛堂裡，便親自去請，果然呂夫人在那菩薩前祈禱竟度過了幾個時辰。

大夫看了看抱在秋菊手裡的呂伯修，只見他一張小臉燒得個通紅。他細細一看，在那脖子和臉頰上，隱隱地有著一些細細的疹子，這讓他警覺了起來，他便叫秋菊把小少爺放到那搖籃裡，輕輕地解開他的衣服。果然不出他所料，前胸和四肢上也有一些疹子。他又翻開了孩子的眼皮看了看，點點頭轉過身來，臉上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朝著呂夫人拱拱手道：“恭喜太太，小少爺是見了喜了。”

呂夫人聽到大夫口中吐出了這幾個字，如被雷打電擊了一般。只見她兩眼直瞪瞪地看著那個大夫，嘴唇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突然一張口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兩個眼珠子往腦門子裡一翻，人就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了。幸好彩蓉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可太太已是昏迷不醒了。

這下眾人更慌亂了，趕緊把太太扶到榻上躺下，只聽得彩蓉等一個勁地喊：“太太，太太快醒醒啊！”那大夫也忙著過來診脈，看了之後對眾人說：“太太這是急火攻心，傷了肺尖子，服點藥，養幾天就沒事了。”隨即又為呂夫人紮了幾針，點起了艾草團在她的鼻子下面燻了起來，不多時，呂夫人呻吟了一聲甦醒了過來，大家這才略略地鬆了口氣。

呂夫人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快救救我孫子。先生，請你快救救我孫子。”

那大夫本來想把小少爺的病情詳詳細細地說一說，可見呂夫人這樣，就把該說的話往肚裡吞下了一半。但有些話又不得不說，這天花治起來誰也沒把握，不說清楚他生怕以後會有麻煩。

“小少爺的喜豆雖是來勢很兇，可這病和其他的不同，越是發得厲害，發得徹底，倒是不那麼兇險。不過，太太原是最明白不過的了，這常言說得好，‘　醫治有緣人，藥除不……’”他剛想說“藥除不死病”，話剛到嘴邊頓時發覺這個呂夫人肯定是忌諱的，忙打住不說下去了，正想著如何換個什麼詞來替代一下。

沒等他找出適當的詞來，呂夫人打斷了他的話頭：“先生，這孩子和先生一定有緣，是一定的。先生的手段高明，我絕對信得過。只要先生肯用心救我的孫子，我們呂家絕不會虧待你的，請先生一定要救他啊！”　txt小說上傳分享

家規　第十一章　天花喜豆（3）

這番話，有信賴，有誇讚，更暗暗隱藏著威脅，大夫自然是聽得明白，也想得清楚。他既無法承諾，也不能推託，只是心中暗暗叫苦，那天花豈是說治好就能治好的，但現在呂夫人是絕對聽不進這些，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夫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道：“在下一定會用心盡力的。”

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彩蓉的心裡還是比較清醒的，知道在這時說些空話有害而無益，就向大夫使了個眼色，“太太，還是讓大夫開方子，好叫他們去抓藥啊，晚了可耽擱不得，太太的身子不好，還是先回房歇著吧，這兒有我呢。”

那大夫自然懂得彩蓉的暗示，這正合他心意，忙說：“是啊，太太的身子雖沒什麼大的關礙，可還是該好好地調養一番為上。我也該去好好地囑咐那些服侍小少爺的人，這豆症治起來雖說是要靠扎針和湯藥，但細心照料卻是最要緊的。”

這話呂夫人覺得很是有理，況且剛吐了血，她的身子也實在是撐不住了，便點點頭，說了句：“那好，先生，只是要委屈先生暫時住在府裡，也好隨時候教，彩蓉，吩咐下去，為先生準備上房，好生伺候，要有一點的馬虎我可不依。再使人去先生家裡送些禮物打個招呼吧。”說罷，坐上了僕婦抬來的軟轎，回自己的房裡去了。

這邊，彩蓉一面打發人去請大奶奶來主事，一面就把兩個奶孃和兩個丫鬟叫到了一起。

秋菊是早已如置身在夢中一般，是一場噩夢。在大夫說出“見喜了”的那一句話時起，她頓時覺得如五雷轟頂，三魂六魄唬走了一大半，人是晃晃悠悠地就要往後倒下去。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呂夫人口噴鮮血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