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發現她的手攥著我的手。她把手甩開。我看見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滾下來。她說怎麼沒有妹妹,會不會出什麼事?我說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們國家的治安狀況如此之好,怎麼會出事?
她望了我一眼,說你真會說話,劉光潔就沒有你會說話,他只會打球。說話時,她的眼珠又滴溜溜地轉動起來,她的脖子伸長了。她在人海中尋找她的妹妹,每一個和她妹妹身材相近的人,都被她認真地看了一遍。
我陪著她在火車站又站了40分鐘,說了許多無關痛癢的話。她的妹妹始終沒有出現,她壓根兒沒來,那時她正在武漢的家中打呼嚕。回到學校時已經深夜了,劉光潔看完球賽後,站在校門口等我們。他不問青紅皂白,先朝我的腹部摻了一拳,然後才問我們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我感到腹部像刀割一樣疼痛,整個身子快站不住了。王祖泉及時拉了我一把,我因此而沒有倒到地上。王祖泉說我沒有見過你這麼粗魯的人。劉光潔說你只跟他出去一個晚上,就認為我粗魯了,你是不是覺得他比我文雅?王祖泉沒有回答劉光潔,她氣沖沖地走進校門,劉光潔在後面追她。
也許是劉光潔知道了真相,後來他並沒有責怪我懷疑我,我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王祖泉不時揹著劉光潔跟我約會,但是她也常常跟劉光潔約會。跟我約會的時候,她讓我把雙手擱在她的胸口上,任憑我捏弄。當我向她提出更高的要求時,遭到了她的拒絕。
她說在我和劉光潔之間,她還沒決定嫁給誰。在還沒決定嫁給誰之前,她分別跟我們約會。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巴掌扇到楊春光的臉上,那是牛紅梅運足氣力橫掃過來的巴掌,楊春光的臉被打歪了,五根手指印在他厚顏無恥的臉上,牛紅梅說我只問你一句,你跟她睡過沒有。楊春光說沒有。牛紅梅說沒有就好。楊春光說可是,她已經愛上了我,她非跟我結婚不可。牛紅梅說你告訴她,你已經結婚了嗎?楊春光說告訴了,她要我離婚。
牛紅梅說離婚,沒那麼容易。
楊春光說後來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想沾點小便宜,在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暫時用她來滿足一下我的生理要求,但是誰會想到結局是這樣。劉光潔在一次球賽中跌破膝蓋,住了兩個多月的醫院。開始重新走路的劉光潔已不是原來的劉光潔,他的膝蓋骨跌破了,現在又重新長在一起,走起路來像個瘸子。王祖泉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她不願意嫁給一個跌破膝蓋骨的男人,她要嫁給我。她說我五官端正身體健康,是摸過她乳房的兩個男人之一。其中一個男人跌破了膝蓋骨,她不願嫁他,但另一個摸過她的男人,必須娶她。我是一個好色之徒,其實你不值得為我守身如玉。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跟一個好色之徒生活,牛紅梅也不應該例外。況且……
況且我已經陽痿了。你也知道,剛從南京回來的那個晚上,我跟你弄了半個小時都沒弄好,這種症狀在我身上已有一年多時間。作為男人,誰也不會希望自己陽痿,但是陽痿了,就得面對現實。我不想害你,我不想讓你永遠過不上性生活,所以我們還是離了吧。我是卑鄙小人,我懶惰、自私、好色、陰險毒辣、陽痿,如果我是一個女人,我都不會跟我這樣的男人過日子。我看不起我自己。
牛紅梅說與其去害王祖泉,還不如害我。與其讓王祖泉過不上性生活,還不如讓我過不上。不管你怎麼陽痿、好色、自私、懶惰、陰險毒辣,反正我不同意離婚。
楊春光用雙手捂著他的左臉,把頭扭過來。他對我說翠柏,告訴他們我已經陽痿了,告訴所有你認識的人。
假期還沒有結束,楊春光便離開南寧回南京。他是坐飛機飛回南京的,對於一個剛大學畢業正準備讀研究生的人來說,坐飛機未免有些奢侈。80年代初期,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是很難有能力承擔坐飛機的費用的。楊春光坐飛機不符合中國國情,他既不能享受公費,又不能貪汙受賄,何苦拿本來就不多的錢來浪費?我猜想他之所以坐飛機,是因為他想盡快地投入王祖泉的懷抱。
但是楊春光不願意承認我的猜測。他說他主要是不喜歡南寧這座城市(他竟敢大言不慚地說他不喜歡生養他的這座城市)。南寧有他的童年,南寧看見他流鼻涕穿開襠褲,所以他厭惡南寧,恨不得快一點離開它(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那麼急匆匆地離開故鄉)。
他說南京,那才是好地方,三國吳、東晉、宋、齊、梁、陳、五代南唐、明初、太平天國及辛亥革命時均建都於此,1927年至1937年,及1945年至1949年是國民黨政府的統治中心。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