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局下了轎子,止住出迎的侍女們,直奔茶茶的房間。四邊的門都敞開著,有最近才來服侍的小野的阿通、正榮尼和饗庭局,修理竟也赫然在座,眾人正聽阿通說話。大藏局冷冷道:“打擾了,我有話單獨對夫人講。”
“等等好嗎?”茶茶說著,倚著扶幾。澱川吹來的風比京城的風更涼快。
“不,十萬火急,非馬上說不可。修理,帶大家下去片刻。”
阿通停止了說話,饗庭局也站了起來,“那麼大家暫時退下去,歇息片剡吧。”
待眾人離去,茶茶迫不及待地問:“她說不能去大坂嗎?”
大藏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夫人,請注意,不可讓修理靠近您。
“呵呵呵,為何?因為那些謠言?”茶茶嘲諷似的探身出去,笑了。
大藏局緩緩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意。夫人很照顧我兒子。可是,如果因此而生起謠言,甚至危及夫人和將要出生的孩子,便會出大事。”
茶茶臉上浮出蒼白的微笑,“有人想中傷我?”
“是。我在北政所那裡看到大人的信。”
“大人寫些什麼?”
“大人說:他沒有孩子。”大藏局自覺這話萬分殘酷,定定看著茶茶。如果茶茶與修理有瓜葛,就不會若無其事地聽著這些。
“呵呵。”茶茶露出複雜的表情,笑道,“還有什麼?”
“他指示說,生下來的孩子,是夫人一人的孩子,令北政所依此處置此事。”
“我一個人的?”
“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大人的筆跡。”
“我一個人的孩子?”茶茶疑惑地歪著頭想了良久,方道,“因此,不能在大坂生產?”
“不,要趕快搬去大坂,住進西苑。”
“哦,信上這麼寫的?””
“不,這是北政所夫人的吩咐。信上倒是沒有什麼指示,大概北政所夫人沒有和大人細論此事。”
“哦。”
“還有,生出來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拾’。”
“拾?”
“連下人都不能尊稱,只能叫‘拾’。夫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太閣大人的兒子,卻要下人不必尊稱,還說大人本身沒有孩子,是夫人一人的?”
茶茶一直靠在扶几上,屏息思量著。大藏局看著她的樣子,胸口像被刺了一般:大概茶茶自己也不確信此子為秀吉血脈。
“夫人,您在想什麼?若不想想辦法,生下來的孩子會成為麻煩。”
任憑怎麼催促,茶茶就是一動也不動。大藏局的不安逐漸加深。
良久,茶茶突然笑了。夕陽投射在她平坦的額頭上,連浮現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見她有多激切。大藏局不由得毛骨悚然:莫非夫人被逼得瘋了?
茶茶壓住笑聲,道:“大藏局。”
“在!奴婢嚇了一跳,夫人突然這樣笑。”
“連你都那樣想,謠言當然會流傳不止了。”
“夫人……您說什麼?”
“連你都懷疑我和修理。呵呵,我覺得頗好笑,不,可嘆!”
“……”
“謠言是對這世間的不信任,也好!”
“夫人這話……可怕。”
“不,我今年二十六,修理更適合做我的夫君。可是大人已年屆花甲,現在竟生出大人的骨肉……謠言就是對世事的不信。”
“夫人,即使如此,也不要這般說笑,太可怕了。”
“有甚可怕的?我現在正想此事啊。”
“何事?”
“如果孩子是修理的……”
“請夫人莫要說了,若傳人他人耳內,恐有殺身之禍。”
“哼!若是修理之後,我就不需去麻煩北政所,可以暗中培養成小藩大名之子。如今,就是因為這是太閣之子,還沒有出生,便惹出這麼多麻煩。”
“唉!夫人莫要再說這些話。”
“如是個男孩,他甚至必須揹負關白的怨恨,這會是孩子的願望嗎?”
“請夫人——”
“大藏局,人不能生於想生之處,亦不能死於想死之時……接下去說,北政所還有什麼指示啊!”
茶茶壓低聲音,“我若不是大人的側室,不是信長公的外甥女、淺井長政公的女兒,大藏局,難道你做不得我的婆婆?”
大藏局不由雙手掩面,嗚咽起來。她依然沒有除去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