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臉又浮現在秀隆眼前。他認為,當務之急是先除掉百助的所有隨從,雖然不知暴徒今後會如何行動,但絕不能讓城裡出現內應。
回到房裡,秀隆依然身著盔甲,苦苦思索應敵之計。剛才如此喧鬧,百助的隨從們一定都未睡。若再請他們喝酒,只會使之更加懷疑。他們一旦清醒過來,就會立即發現情形不對。“先把他們騙進牢裡關押起來。現在城外吵鬧,若將他們換到百助的外間睡,定會毫不疑心……”
大功告成之後,秀隆才安心地躺了下來。這幾天他太疲勞了,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衣服裡面溼淋淋的,全是汗。
秀隆立即起身吩咐道:“就這麼定了。趁晚上有月亮,傍晚時分開啟城門,把隊伍開出去。若遇阻攔,立刻擊潰他們,走信濃路,奔美濃。打本多百助的旗幟,還要做出百助在隊伍中間的樣子……糧草到路上再籌集。”
秀隆洗了手,漱了口,噗一聲把水吐到地上,旋又捶了捶胸膛,對侍從道:“幸虧女兒沒有跟來。吃完飯,立刻讓大家集中到大廳裡來。這次的撤退可是表現個人才智之時。”
然而,此時川尻秀隆的命運已不再掌握在他自己手裡了。他悠然地踱進大廳,不禁大吃一驚:本來至少有一百二三十個中級以上的武士集中到這裡,現只有十八人。
“怎麼回事?趕緊讓他們集合。這是非常時期。”
“報。”從小就在秀隆身邊侍奉的侍童頭目福田文吾伏在了地上,“其餘的人早在今日天未亮時,開啟城門逃走了。”
“逃走了?”
文吾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別隻顧著哭!他們到底有何不滿?”秀隆厲聲道。此事著實令他意外。不必多問,城裡定有內應。他們必是覺得秀隆根本沒有勝算。
剩下的十八人都垂頭喪氣,誰也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兒,文吾方抬起頭來。“他們逃跑時,劫了獄,把本多的隨從也帶走了……”
“什麼?百助的隨從?”
“剩下的人,算上下人,也就八十來個了。大家都已作好了赴死的準備。主公也要痛下決心。”
“你的意思,是要我切腹?不!”秀隆大喊了起來,接著又無言了。眼前一切太令人意外,他只顧憤怒,甚至連思維都有些停滯了,只是全身哆嗦,仰天長嘆。
天氣格外悶熱,大廳裡不通風,散發著一股奇怪的黴味。
“我不自殺!我決不自殺!”
“那麼,主公的意思,是要我們和敵人同歸於盡?”
“留下來的人至少已下了決心,要與我同生共死。雖然只有這麼幾個人,可是,我還是要讓家康大吃一驚,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現在,擺在秀隆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乖乖地自殺,二是落荒而逃。懷著對家康的無比憎恨,秀隆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後者。他把八十多人分成四組,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在四面的城門處燃起熊熊大火,以壯聲勢。“他們不知我們的人數,便不敢貿然殺進來。我自有錦囊妙計。”說罷,秀隆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計謀告訴了八十幾個弟兄:到時候,就對起義的頭目三井彌一郎詐稱秀隆已經自盡,佯裝把人頭交給他,趁機結果他的性命,這樣一來,其餘的暴民必會一鬨而散。“到時候,你們就騙他們說,交接織田氏的城代川尻肥前守首級之時,若人多手雜,恐出亂子,故只能讓五個人進來。他們不想燒城,必會中計前來,就手起刀落……”八十幾個人在各個城門堆放了很多柴草,等待夜幕降臨。
“估計暴民們半夜才會來。先打個盹吧。”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秀隆回到房裡打了一個盹。蚊子很多,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秀隆,秀隆在哪裡……”
秀隆一聽,一下蹦了起來,感覺青竹槍的鋒芒在眼前劃過。他把被子一掀,赤著腳就跑了出去。這時,一夥人已從後面追了過來。毫無疑問,都是起事的暴徒。但令人不解的是,這些人究竟是何時、從何處進來的?
“你們這些亡命之徒,休要過來!”秀隆又磕磕絆絆地逃起來。
月亮已經升起,四周亮如白晝。由於在慌亂之中出逃,秀隆既沒帶刀,也沒穿盔甲,顯得更是狼狽。“你們到底是從何處進來的?站住,不許過來!”他像是一隻被獵犬追趕的野兔,繞著一棵小羅漢松轉了兩圈,想乘機溜走。此時,“噗”一聲,他右邊的大腿像是被烙鐵燒著,熱辣辣地疼——一支竹槍已結結實實地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