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津義久把秀吉迎入鹿兒島城,用三女龜姬為質,隨行到太平寺的老臣島津徵久、島津忠長、伊集院忠棟、町田久倍等,也都派來了人質。可是,當島津要把城交出來時,秀吉卻拒不接受。“不要使賴朝公以來名揚四海的島津氏榮耀受損。”
秀吉尊重武將,平息了島津的不滿,事實上,這對於後來之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秀吉此次遠征不僅平定了薩摩一地,還把大隅給了義珍,把日向的大半給了義珍十五歲的兒子久倍,家久、徵久等人的領地也都安置妥當。連頑抗到底、堅持不降的新納忠元、北鄉一雲等人,秀吉也都加以寬恕。當動身離開薩摩之時,秀吉的心像在炎夏之時吹過涼風那麼爽快。
五月二十七,秀吉離開薩摩,自肥後經筑後,再進入筑前。整個九州都已經遂心如願處理完畢。在往博多的途中,秀吉開始考慮此番該如何論功行賞。他認為自己是個英雄,格外神采飛揚,不論走到哪裡都喜氣洋洋,不時停下轎子,與商家、農夫談笑風生。
進入肥後,越過球磨,由八代朝隈莊而去。秀吉令人開啟轎門,讓海風盡情吹過。正在他滿足地假寐時,突覺眼前閃過幾道白光。
秀吉睜開眼,原來是包著白頭巾的女人慌張地穿過樹林。洋教的女人?秀吉這麼想著,忽然想起利休說過的話,忙令轎子停下。“他們在做什麼?那邊樹叢好像是本地鎮守轄地。”
隨轎的增田長盛慌忙過來稟道:“大人,是暴亂,我們趕快離去!”
“暴亂?”
“是。看來這附近還在持續著一場戰事。”
“那些包著白布的人是洋教徒?”
“是,連女人們都上陣了,不過,對我們大概不會有敵意。”
“拿鞋來。若是靠近他們有麻煩,就不靠近。可我一定要了解這裡的百姓之事。”秀吉說著,用摺扇遮住臉,就要抬腳出轎子。近侍只得備好草屐。
“真奇怪,男人比女人多得多,但那些男人都在破壞神社。”增田長盛一臉苦澀地跟在秀吉後面。
秀吉走進古松的樹蔭下,停住腳步。他隱在樹後,想暗中觀察動靜。那片林子距官道有近二町距商,關白大人一行正透過這條路。可是村民們對此,毫不在意,拼命毀著神社,秀吉百思不解。他們不可能不知,可是究竟在幹什麼,以至於對我關白大人都不屑一顧?
若是暴亂,領民就定是對領主不滿,可是此中卻似隱含他意。平定了九州、凱旋而歸的關白,難道不能對此作出裁決?秀吉正想著,增田長盛在一旁道:“他們乃是白木妙見神社領內的百姓。”
不遠處,包著頭巾的女人們很快圍成一圈,紛紛合掌祈禱。男人們則迅速砸爛了神社。那些人表情並不激憤,只是冷冷地做著這一切,令人難以接受。
“卻是因何起亂事?”
“屬下不知。”
“定是因對神官反感才起亂事,去,叫領頭的來!”
“大人見諒。”
“怎的了?”
“大人,還是不惹他們的好。”
“長盛,這一帶的新領主,人選我還未定,應聽聽百姓的意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說不定我可主持公道。哼,破壞神社總是不該。傳他來!”
說著,秀吉選一個陰涼處,叫人擺上折杌,“先令他們停止暴行,帶兩三名領頭的過來。”
秀吉只要話一出口,任誰勸諫,也斷難改變主意。增田長盛只得走上前去,讓他們停止暴行。可那些人根本不睬他,繼續祈禱、破壞。長盛的隨從跳起來抽出刀威嚇,秀吉離他們遠,沒聽到說什麼,不過,他知他們是想阻攔暴民。
一個女人、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跟在長盛後面,滿臉不服,準確地說,他們是被強行拉了過來。秀吉揮動摺扇,注視著他們。
“關白大人在此,老實些!”長盛隨從喝道。
那三個人相當沉著,對視一眼後,在胸前畫個十字,雙膝併攏施了一禮,卻並無平民百姓初見關白應有的熱情和感動。一個男子四十歲左右,不卑不亢,另一個則年輕些。而那個婦人二十多歲,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是這附近少有的面板白皙的女子,因為包著白頭巾,眉眼並不甚清晰。
“回我的問話,莫要怕,先從你開始,一一報上名來。”秀吉對那年長的男人道。
“是,小人叫安德烈·田口。”
“安德烈?沒問你的洋名,說真名!”
“小人現在有了信仰,就把俗名全忘乾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