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應一聲,忠次又垂下了頭。
“怎麼?要讓人退下嗎?”
“不用了。”
“既然不用,你就直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信長公要讓岡崎的少主和築山夫人二人切腹自殺。”咬牙說出後,忠次幾把額頭貼到了榻榻米上。
大廳裡一瞬間充滿殺氣。
“忠次……你是不是帶命令來了?”
“不是,只是我們的推測。我們怎會來傳達這樣的命令啊!”
“哦。”家康輕輕點了點頭,“你們二人為何如此推測?”他的話裡帶著深深的嘆息。
“我只是把我們的想法報告給主公,供您參考。”忠次顫聲答道,而大久保忠世則垂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罪狀有十二條,我現在心亂如麻,先後順序可能弄不清了,請主公見諒。”說著,忠次把腰挺得筆直,努力想使自己鎮靜下來。
在戰場上,即使面對十倍二十倍於己的敵人,忠次連眼都不眨一眨,依然談笑風生,但現在他竟然兩眼冒火,渾身戰慄,這在家康心頭重重地壓上了一塊石頭。
“第一,近來,岡崎城附近流行著一種舞蹈。自從今川義元在田樂窪被擊殺,兒子氏真繼承家業起,這種舞蹈就像野火一樣流行了起來。”
“的確如此。”
“這種舞蹈流行到岡崎來的原因是什麼?當領民信賴領主,心存希望時,他們不會接受這種東西。可是,當看到前途無望時,他們就會藉助舞蹈來忘卻一切。因此,這種舞蹈可以說是亡國的先兆。這是三郎沒有能力給領民希望的證據。”
家康閉著眼睛,靜靜地點點頭:“第二條呢?”
“第二條,這種舞蹈在今川家快要滅亡的時候,氏真就經常跳,結果,跳著跳著,今川氏就滅亡了。三郎也喜歡這個舞蹈,不僅自己走村串戶到處跳,還讓領民跳,甚至因為那些不會跳的,或是穿著破衣跳的百姓而惱羞成怒,當場拿弓箭把人射死。這不是領主該做的事。”
“信康當真做過那樣的事?”
“是……是。”
“那麼,老臣們為何沒有向我說起?”
“如果告訴了主公,主公就會責罵少主。少主捱了罵,就會說是老臣們告的狀,再回去罵老臣們。”
“那第三呢?”
家康心中的怒火幾如火山噴發,可是,他閉上了眼睛。
“第三條是,狩獵回來的時候,在僧侶的脖子上套上繩子,把人活活地拖死。”
“第四條又是什麼?”
“第四條……神原小平太多次直言進諫,少主勃然大怒,竟抽出雁尾箭要射殺他。”
家康大吃一驚,目光轉向站在一邊的神原康政:“小平太,這些可都是實情?”
“是。”
“當時你怎麼做了,也拔箭了嗎?”
康政垂下了頭:“我說,如果您想處置我這個無辜之人,主公會答應您嗎?如果是主公的命令,那您就射吧,說完,我就毫無懼色地離開了。”
漸漸地,家康覺得身上像被使勁地扎進一根大釘子,異常痛苦。自己全然不知的事情,竟被信長查得一清二楚。信康在家臣中絲毫沒有威望,此事鐵證如山。
家康強壓怒火,不再去想。他平靜地問道:“那第五條……”
“第五條……”忠次用手輕輕地擦了一下眼睛,廳內其實並不太熱,而且時時有些許涼風吹進來,可是,忠次的背上早已大汗淋漓,“由於德姬生的是女兒,少主極為不快,為了要一個男孩,他竟然又納了妾,還對德姬百般折磨……”
“後來呢?”
“少夫人身邊的一個小侍從向少主進諫,結果,少主大怒,把侍從當場殺死,這還不夠,人死之後,他還用刀把小侍從的嘴巴搗得稀爛……”
“下來的罪狀呢?”
“那就是關於築山夫人的事了。其中一條是,暗地裡給勝賴送密信,與勝賴裡應外合,企圖滅掉德川和織田兩家。”
“好了!”家康再也聽不下去,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忠次,“也就是說,築山企圖謀反?”
“是……是。”
“織田大人是怎麼說的?他是說信康要謀反呢,還是說此事和信康沒有關係?”越往下問,家康越生氣。信長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無論如何,結局都將是悲慘的。今天的信長已經搖身一變,從一個不得不看三河人臉色行事的尾張美濃之主,成了一個要統治萬民、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