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之後,護士幫助她穿好了衣服,然後我便攙扶著她走出了診所,並且牢記著醫生的囑咐: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不能洗澡,不能游泳,不能使用衛生棉條,不能有性生活。
在車裡,詹妮始終保持著沉默,身體斜倚著乘客座位旁的車門,凝視著窗外。她雙眼通紅,可是她並沒有哭泣。我試圖講一些安慰人心的話,但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字眼。真的,能夠說些什麼呢?我們剛剛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是的,我可以告訴她說我們能夠再次嘗試著懷孕,我可以告訴她說許多夫婦都經歷過同樣的事情。可是,她並不希望聽到這些話,而且我也並不想說這些話。某一天我們將能夠冷靜正確地看待這件事情。但並不是在今天。
我選擇了景色優美的路線駛回家,繞著弗萊格雷快車道行駛。這條快車道從城鎮的北端環抱著西棕櫚海灘的碼頭區,醫生的診所便位於城鎮的北端,而我們則居住在城鎮的南端。水面上波光粼粼,棕櫚樹在萬里無雲的蔚藍的天空下面優美地搖曳著。這應當是快樂的一天,但卻不屬於我們。我們駕車駛回了家,一路無語。
當我們到達住所的時候,我攙扶著詹妮進了屋,並讓她躺在沙發上,然後我走進了車庫,馬利像往常一樣氣喘吁吁、充滿期待地在那兒等著我們回來。他一看到我,便朝著他那根碩大的牛骨頭撲了過來,然後得意地在房間裡將其遊行炫耀一番。他的身體搖擺著,尾巴則猶如一根正在敲打著一面鼓的槌棒一般重重地擊打在洗衣機上。
“今天不行,朋友。”我說道,然後讓他從後門去到院子裡。他對著一株枇杷樹撒了一泡長長的尿,然後便飛快地返回到了車庫裡面,將頭探進他那盛有水的碗中,咕嚕嚕地喝了起來,水濺潑得滿處都是。然後他便歪歪斜斜地去客廳裡找詹妮去了。我迅速地將後門鎖好,擦抹乾淨被他濺出來的水,然後跟著他進到臥室裡面。
當我拐彎的時候,我突然停住了。我可以用一週的薪水來打賭,不可能發生的景象正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們那隻狂亂的、興奮過度的狗,此刻正蹲在詹妮的膝蓋之間,他那顆碩大的、短而結實的腦袋則安靜地擱在她的膝蓋上。他的尾巴平直地垂在他的腿之間,在我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觸碰我或詹妮時沒有搖擺身體。他的眼睛直視著她,並且柔聲地嗚咽著。詹妮撫摸著他的頭,然後突然將臉埋進了他脖子處那厚厚的毛髮裡,開始抽泣起來,艱難地、無法抑制地、肝腸寸斷地抽泣著。
他們就那樣待了很久。馬利如雕像一般靜止不動,詹妮緊緊地抓著他,就彷彿是在抱著一個體型過大的洋娃娃。我遠遠地站在一旁,感覺自己像是他們兩個這一親密獨處的時刻的偷窺者,簡直不知拿自己如何是好。詹妮抬起一隻手臂朝向我,而她的臉仍舊埋在馬利的毛髮裡面,並沒有抬起來,於是我便也坐在了沙發上,用手臂環摟住她。我們三個就那樣待著,互相擁抱著,分擔著悲傷。
第7章 主人與野獸(1)
第二天是週六,一大早,天剛破曉我便醒來了,發現詹妮躺在床的另一側,背對著我,輕聲地哭泣著。馬利也醒來了,他把下巴擱在床墊上,再一次滿懷同情地注視著他的女主人。我起身去沖泡咖啡,榨鮮橙汁,取報紙,烤麵包。當詹妮幾分鐘之後穿著睡袍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擦乾了,她朝我努力擠出了一個勇敢的笑容,似乎想說她現在已經沒事了。
早飯之後,我們決定將馬利溜到碼頭去游泳。在我們鄰近地區的海濱,有一道巨大而堅固的防波堤,並且堆砌了許多土石堆,以防止海水蔓延到岸上。但是,假如你往南走六個街區的話,那麼你會發現,防波堤蜿蜒到了陸地上,暴露出了一小塊白色的沙灘,上面佈滿了浮木——這塊地方對於一隻狗去嬉戲玩耍來說真是太完美了。當我們到達了這片小小的沙灘上時,我在馬利的面前晃動著一根木棍,然後把套在他脖子上的皮鏈子解開了。他直直地盯著木棍,猶如一個飢腸轆轆的人正注視著一塊麵包,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去拿吧!”我叫喊道,然後儘可能遠地將木棍投擲到了水中。他用漂亮的一躍跳過了用混凝土修築的圍牆,飛奔到海灘上,跳進了淺水區,弄得水花四濺。這是拉布拉多獵犬天生便具有的本領。這得歸因於它們的基因以及它們的工作種類。
沒有人可以確定拉布拉多獵犬的發源地是在何處,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並不是在拉布拉多。這些肌肉發達的、短毛的、會潛水的狗,於十七世紀初葉最早出現於距加拿大紐芬蘭的拉布拉多以南的幾百英里的地方。在那兒,早期的遊記作者們發現,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