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兆老師語重心長的話裡,我得知我們報社分到三個前往廣州參加交流會的名額:我,楊曉,還有一名新來的財經記者,名叫苗子楓。
劉兆老師跟我講了一些參會的注意事項,然後開啟辦公桌的抽屜,遞給我一張飛往廣州的機票,眯起眼睛說:這兩天你就不用出任務了,多蒐集一些理論方面的資料,研究研究,爭取在會上出出風頭,為我們社裡長長臉兒。
我掃了一眼機票上的日期,居然就定在後天!這原是個大好的機會,可我卻是憂喜參半。桃花這兩天身子不舒服,需去醫院檢查,正是要人陪伴的時候,如果我抽身走開,她怎麼辦呢?躍馬征途固然可觀,體貼芳心也不可恥,難道魚和熊掌真的難以兼得?
大約我臉上露出了猶猶豫豫的神色,劉兆老師拍著我肩膀說:給我打起精神來。這可是個求之不得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住。唔,小夥子,我看過一些你寫的報道,觀點和視野都很獨特,有想法的,這個不錯嘛。不過,只有讓自己的羽毛豐滿起來,才能飛得更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到這時候,我只有點頭稱是,並對社裡的厚愛栽培表示感謝。退出劉老師辦公室,輕輕帶上門,抬頭間,我看到了楊曉,心頭不禁又是一怔。
過道盡頭,楊曉正在跟一個非常帥氣的小夥子有說有笑。不知為何,我心裡忽地感到一陣輕鬆。楊曉是個好女孩兒,儘管不愛她,我都必須承認這一點。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也是我發自內心的祝願。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更讓我更加心安理得吧。
我正抬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卻被楊曉瞅見了。她大聲叫著我名字,並領著那個小夥子快步朝我走來。
我停下身子,勉強衝他們一笑,算是打過招呼。楊曉先介紹了我,然後指著那小夥對我說:他叫苗子楓,社裡新來的財經記者,現在我們報財經板塊挑大樑的。
苗子楓一臉謙遜,伸出手來和我相握,微笑道:幸會幸會,你們都是前輩了,以後還得多多指點。對了,聽楊曉說,過兩天你也要去廣州,呵呵,咱們是鏘鏘三人行。這樣吧,今天我做東,大家出去吃頓飯,培養培養感情,以後相互之間也好多個照應,呵呵。
我客氣了一下,以另有飯局婉言謝絕。苗子楓滿臉誠意,正要固執己見,兜裡手機卻響個不停,就衝我和楊曉抱歉地笑了笑,走到不遠處接電話去了。
楊曉輕輕碰我一下,悄聲說道:別這樣,人家可是一番誠意啊。再說了,不吃白不吃,反正不用咱們掏錢。你傻呀。
我淡淡地說了句什麼,就掉頭而去。我這個人既有隨性疏懶的一面,也有比較挑剔的地方。比如拿吃東西來說,與其跟毫無感情的人正襟危坐吃鮑魚龍蝦,不如跟自己喜歡的人席地而吃烤羊肉串。錢鍾書先生有句話深得我心,他說他反對花些不明不白的錢,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講些不痛不癢的話。那樣的場合,對於不擅長虛與委蛇的人來說,確實是遭罪。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我必須刻意地拉開和楊曉的距離,千萬不能再做引火上身的傻事了。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已足夠。可是,真應了冤家路窄那句古話,想想過兩天就要跟她同赴廣州,一路上的碰碰磕磕勢所難免,我的心裡就滿不是滋味。不愛的人天天在你眼皮下面神出鬼沒,相愛的人卻往往鵲橋難渡,莫非這就是命運弄人?
當天晚上,我並沒有把隔日將去廣州的事情告訴桃花。我暗中決定,如果她真有什麼麻煩,那我寧願放棄這個培養儲備幹部的機會,去醫院好好陪伴她,照顧她。同時,我也在心裡默默祈禱,但願她吉人自有天相,骨髓化驗只是虛驚一場,根本就沒有什麼大礙。
時間總是無情的,不管人們詛咒也好,祈禱也罷,它就那樣面無表情卻自有主張地一晃而過。第二天,正是桃花抽骨髓化驗的日子。早上起來,桃花就拿起墩布在客廳和臥室墩地,一遍又一遍。我做好早飯在旁邊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還不停止嗎?你已經墩6遍了。
桃花聽我這麼說,也不看我,直接把墩布摔在地上,轉身進自己的臥室裡換衣服。她把衣櫃所有的衣服都翻將出來,拋到床上,然後逐一試穿。不一會兒,她嚷道:我那件藍色的羽絨服呢,怎麼不見了?
我還沒來得及接茬,她踢踢踏踏的走到客廳,猛地拉開冰箱,取出一袋酸奶,氣急敗壞般的喝下去,結果一口奶全嗆在鼻子裡,連聲地咳嗽。
我嘆了一口氣,過去輕輕幫她捶背,柔聲問她:很害怕嗎?沒事的,一會兒我陪你去。
她推開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