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德興卻說只聽見一知道里面的曲折,怕自己牽連到這可怕的兇案裡去,故而不肯承認。伊聽說筆跡是志公指認的,就反激地說他是兇手。後來伊記得這紙是伊從前寫給許志公的,現在會在傅祥鱗身上發現,更相信志公真是兇手。可惜伊起先已經否認了,沒有勇氣再出首承認。等到我說明了利害,伊才和盤托出。這一個難關既已打破,別的就迎刃而解。我料想許志公換去的皮鞋也許還沒有滅跡,就趕去搜尋,當真在書箱底裡被我搜了出來。這案子也就到了終點。不過那最後的一個波瀾,不但出我意外,還撩動了我無限的悲感。這樣一個有為的少年竟如此結局,委實太可惜哩!
白衣怪
一、古怪的來客
人們都說偵探生活是一冒險生活。是的,這句話我自然承認,不過,據我的經驗所得,我的意識中的冒險的定義,也許和一般人的有些差別。我覺得在偵探生活的冒險之中,往往使人的神經上感受到一種欣羨緊張的特殊刺激。這是一種神經上微妙的感覺,原不容易用文字的方式表示的。舉些具體的例子吧。譬如:黑夜中從事偵查,或捕兇時和暴徒格鬥;或是有什麼狡黠的宵小和我們角智鬥勝,用計謀來對抗計謀,處處都覺得凜凜危懼,而神經上同時可以感受到一種興奮的刺激。這樣的刺激,至少在我個人的主觀是很有興味而足以饜足我的需求的。
我和我的二十多年的老友霍桑從事探案以來,所經的疑危案子,何止二三百起,其中危險的境界,和疑難的局勢,不知經歷了多少。例如在那黑地牢事件中,我曾遭到槍擊,灰衣人案中,我又受過暴徒的猛襲,幾乎喪失我的生命,而所獲得的報酬,也即在這一種微妙的刺激。如果我的冒險的見解也和尋常人一般,那麼我早應知難而退,即使我為著服務社會的責任心所驅使,也儘可另尋途徑,又何必有時竟放棄了固有的職業著作生活而跟著霍桑去幹那非職業的冒險勾當呢?
這一件案子在我的日記之中,也可算是一件有數的疑案。那案子迷離曲折,當時我身處其境事實上我也曾充任主角的一分子彷彿陷進了五里霧中,幾乎連霍桑也無從著手。並且這裡面因著性質的幽秘詭奇,還有一種恐怖的印象,至今還深鐫在我的腦中。不過在這案子的開端,卻又似帶些兒滑稽意味。從這滑稽的僵局上觀測,誰也料不到那結局會如此嚴重。
那是七月三日夏令氣候最炎熱的一天。寒暑表上升到九十六度。清早時紅灼的日光,已顯露出酷熱的威嚇,連鳳姊姊也躲得影蹤全無。乾燥的空氣,使人感覺得呼吸的短促,幾乎有窒息之勢。我每逢夏天,總在清晨時工作,中午以後便輟筆休息。可是這一天清晨時既已如此炎熱,我的規定的工作,也不能不暫時破例。我趁這空兒,別了我妻子佩芹,到愛文路去訪問霍桑。想不到這一次尋常的造訪,無意中又使我參預了這一件驚人的疑案,同時使我的日記中增添了一種有趣的資料。
我到霍桑寓裡的時候,還只七點一刻。霍桑已從規定的清晨散步回來這種散步工作,他在二十多年以來,無論寒暑風雨,從來不曾間斷過。我踏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坐在靠窗的那張鋪著蔑席的藤椅上。他上身穿一件細夏布翻領的短袖襯衫,下身穿一條山東土產的府綢西裝褲,足上已換上了一雙細草織成的拖鞋。那藤椅的邊上,堆了好幾本書,堆疊得不十分整齊,藤椅旁的地板上,另有一把蒲扇關於這蒲扇,他曾發表過一番藉此活動肢體的哲學見解的和一隻玻璃杯子,杯子裡還有些剩餘的牛乳滴,分明他的簡單的早餐也已完畢了。
他一瞧見我,突的立起身來。他的精神飽滿的臉上,顯出一種熱誠的笑容。他開口和我招呼。
“包朗,你兩星期不來,竟累我閒了兩星期。你好忍心!
我一邊把草帽放下,又卸了我的一件白紗布的上褂,一邊也笑著答話。
“笑話,我難道是製造罪案的人?你空閒沒事,怎能抱怨及我?
“不,我有一種直覺不,一種迷信。自從你婚後和我遷居至今,每逢你到我這裡來,往往會有奇怪的案子跟著發生。你雖然不是製造罪案的人,卻可算是一個供給罪案的引子媒介人。
“那麼,今天我總要讓你失望一次了。不但我沒有帶什麼案子給你,並且像這樣的熱天,我可以保證,也不會有人登門請教。
霍桑忽皺著眉頭,摸摸他的下頦,重新回到藤椅上去,佝僂著把地板上的一柄蒲扇拿在手中。
他咕著說:“這句話再掃興沒有!你豈不知道我是耐不住空閒的?
“喜動不喜靜,雖然是你的素性,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