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關老先生的指定繼任接班人,接任總裁。不過關錦棠已風聞有人在董事間施以某種拉攏收買手段,因此他仍有可能敗北。錦棠自覺有如坐在一艘在激湍逆流中的獨木舟。百萬個外人的支援,及不上自己人的一雙掌聲。他並不在乎這個席次,他甚至不想要它。但若他輸了,關老先生人死灰飛,『巨霆』這延續了四代的家族企業,只怕就要毀於一些充滿私慾的人手中。這個節骨眼,他的獨生子遭人綁架,若非太巧合,便是有人乘風作浪,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慢慢地,關錦棠伸直身子,一手掠開雙排扣西裝,手指勾進銀灰背心前袋。當他摸不到他一向帶在身上的一隻金質懷錶,他想起來早上穿衣時,懷錶掉出口袋,剛好走進他臥室的兒子拾了起來,喜愛地拿在手裹把玩。“可不可以借我戴一下下,爸爸?”
“當然可以。”在兒女面前,關錦棠是個有求必應的好父親。“可是要小心哦,這是太爺爺留下來的家傳寶貝呢。”
“爺爺說過,輅輅是關家的寶貝。”關輅伶俐的回答。
錦棠當時大笑。後來趕著到公司開會,忘了把表拿回來。
這隻懷錶在關家代代都傳給長子,一年前關老先生卻私下把它給了錦棠,父子深談了大半夜。父親過世後,關錦霖問起那隻家傳懷錶。當他知道父親早交給了老二,陰沉著臉,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手指觸著空空的背心口袋,眼睛瞥向桌上相框裹相貌相似得難以分辨何者為誰的孿生兄妹,看著早生八分鐘,天真無邪咧嘴笑著的關輅,關錦棠背脊忽地竄下一股不祥的寒意。
“你應該一開始就告訴我的。”明知多餘,刑事組長邵自剛忍不住還是咕噥了一句。關錦棠自木立的落地窗邊轉過身來面對他的好友。
“我不想也不能拿我兒子的生命冒險。其次,這件事除了我太太和我的秘書,我甚至沒有讓我的其他家人知道。”他主要的是不想驚動他母親。父親葬禮過後,她就病倒了,至今仍在休養。況且關錦棠曾十分篤定,這次綁架只是有人整他的詭計。他相信對方擾亂的目的達到,順手拐的肥水拿到之後,便會還他的兒子。他錯了。綁匪第三天如約打來電話,交代了付款時間和地點,要關錦棠單獨前往,他依約定去了,放下裝錢的提袋,開車到說好接兒子的另一地點。錢對方拿走了,孩子不見蹤影。當天他一回到辦公室又接到電話,是同一個陰沉、微啞的聲音。
“很好,關總裁。你表現了相當的誠意,現在我可以相信你了。兩天之後,再準備好兩百萬,老規矩,不要新鈔,鈔票不要連號。我會再和你聯絡。”
“我兒子……”
“不要慌,關總裁。這次你一定會見到你的寶貝兒子。他好得很,正等著你接他回家。”兩百萬又拿走了,關輅仍在綁匪手中,但沒有電話。一次也沒再打來。
關輅被綁架的第四天晚上,邵自剛在家接了關錦棠的電話,連夜趕上陽明山。見了他的高中同學,邵自剛大吃一驚。那個才氣風發,自信、穩健得彷佛天塌下來自有他寬厚的肩頂著的高大年輕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年,濃密的黑髮在幾個輾轉難眠的夜後,悄悄褪了色地灰了一半。和對方的最後兩次通話,關錦棠機警地錄了音,但是無濟於事。除非對方再有動作,否則毫無機會可言。用不著邵自剛說出來,他們心裡明白,很可能第二次索取贖金時,孩子已遭撕票,橫豎交不出人,不如多勒索一筆。關錦棠不是沒想到,但事關己便易亂,再如何冷靜,想到骨肉在一幫匪人手上,總不計一切地要救出他來,不論如何都抱著一絲希望──儘管他心知歹人不可輕信。董事會當天,他若於接了脅迫的電話後,回去宣佈他放棄總裁職位,關輅會回來嗎?他永遠無法知道。邵自剛允諾密派兩名親信幹員去調查這個案子。
“謝謝你。”關錦棠用力握他的手。“真抱歉,這麼晚麻煩你跑一趟。”
“你早該麻煩我了。”邵自剛說。
“爸爸。”
關錦棠正要送好友出門,聽到輕輕、細弱的叫喚,他們同時轉頭。樓梯中間站了個小女孩,赤著腳,一雙手抓著欄杆,一手抓著睡衣前襟,惶懼地看著她爸爸。
“軫軫。”三步並作一步地,關錦棠走上去,抱起女兒。她的身體發抖,四肢冰冷。六月暑天哪,他吃一驚。
“軫軫,怎麼了?怎麼不睡覺,跑出來了?不舒服嗎?”她的額頭也是冰冷的。關軫伸出胳臂摟住他的脖子。
“輅輅害怕,爸爸。”
“不怕,乖……”關錦棠頓住。他抱開她些,好看著她的臉。而恍惚間,他似乎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