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回視。“兩者我都做了二十三年。”
關輅的雙肩頹然垂下。“我要因此做你一輩子的軀殼,任你擺佈嗎?”
關軫繃緊了蒼白的臉。“你可以放棄。我不。不管用什麼方法,如果你不想做,我會獨力找出害死爸的人,和企圖賣掉爸辛辛苦苦創立的江山的人。這些人也要為在療養院痴痴呆呆的媽負責。”關輅同樣臉部緊繃,神色亦同樣痛苦。“我不是不想做或不願意,否則我不會在這。可是我能力太薄弱,我覺得我像個小丑。”她表情變柔。“我無法在一夜之間把我二十三年的所學全部教給你,輅輅,假如能夠,我絕對毫無保留。我會教你,但是要花一些時間。在你能單獨應付之前,除了我們像今天這樣合作,別無他法。”他看著她,知道她說的沒錯,但是……
“你明白剛才在裡面是怎麼回事之前,會感到很不舒服或不自在嗎?”
他搖搖頭。“那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你……化身在我身體裡上感覺教人毛骨悚然。”她愴愴然一笑。“我明白。可是你該知道,輅輅,變成個鬼魂不是我的選擇。到你身體裡以便幫你,更是沒有選擇餘地的選擇。”他沉默了許久。“非這樣不可嗎?”
“你有更好的法子嗎?”
他沮喪地走到桌子旁邊,拿起桌上一個相框,裡面是他和關軫小時候的合照。他的眼眶一陣灼熱。他慢慢放下相框,像他父親當年一樣,目光投出對面的窗外。“害死爸,和當年綁架我,又殺了你的,真的會是大伯、三叔和翠嬸他們?”“我不知道,爸懷疑是自己人,始終沒有證據。我懷疑是爸心腸太軟,沒有很用心、認真的去查,他總想已經犧牲了一個兒子,只要保住他另一個孩子,用不著記恨記怨的弄得一家人仇隙更深。”關輅費力的思索、回憶。“我記得被綁架時曾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認得那個人。”他閉上眼睛,好半晌之後,挫折地低下頭。“我想不起來。”關軫來到他身邊。“不要緊,我們會找到原兇的。”
他轉臉注視她。“奇怪,鬼白天不是不能出來的嗎?你怎麼這麼自由?”她澀澀抿唇。“我不全是鬼,輅輅。可是我也不是人。”
有人敲門,關輅轉身,“誰?”一面望向關軫,然而她已然消失不見。
當他走去開門,他體內,關軫的聲音對他說:“你只要說聲:『請進』或『進來』,用不著自己去開門。”他遂站住。“你既然進去了,為什麼不代我發言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又不高興。”但她聲音裡有頑皮的笑意。
“你進去也沒徵求我的同意。”他咕噥,跟著雙腿就自然、流暢地輕快轉身折回去,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請進。”他──關軫──說。
門開了,一個面龐娟秀的女人掩不住興奮地對他說:“關先生,記者來了,在樓下大廳。你要下去,還是請他們上來?”“請他們在樓下稍候,我一會兒就下去。”
“好的。”女人走出去,又折回來。“關先生,你要留在臺灣,不回美國了嗎?”關輅溫和地微笑。“我想是的。”
“啊,太好了。”她快走了兩步,想起來,又跑回來關上門。
“記者?什麼記者?”關輅問關軫。
“我們要開個記者招待會,發表個簡短宣告。”她告訴他。
“我不……”他想說他不懂什麼宣告,但記起來說話的人不是他。唔,是他,不過非出自他的意志。正如此刻起身整理領帶,掏出懷錶看時間,抬手撫撫頭髮的一連串動作,都優雅、自信得不是他會有的行為。關輅不得不向自己承認,他喜歡這種對自己充滿信心和肯定,沉穩,從容不迫的感覺。只要他不去想關軫在他體內,他事實上覺得彷佛一切都是他與生俱來的自然反應。彷佛他一向都是如此。開門走出去前,他小聲對關軫說:“忘了告訴你,軫軫,我喜歡你把我糾正過來的說話口音。”她笑得他腹膜震動。
第七章
不可能的!不可能!
琬蝶放下星期二的郵報,眼睛震愕地圓睜,瞪向對面灰藍的牆。那裡本來掛著一幅世界地圖,現在她看到的卻是報紙上登在頭版的新聞。『巨霆』財團主位再度易人,關錦霖下臺,少東關輅登基。
斗大的黑色標題下,是主持召開記者會的『巨霆』新任財團主席兼總裁,不久前遇害身亡的關錦棠的獨子,關輅。黑白照片裡的關輅,和死在她懷裡的關輅,是同一個人。
她的目光再度回到報紙上。千真萬確是他,是關輅。
但是,不可能是關輅。關輅已經死了。他在她懷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