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證明,你就肯承認你是關輅,肯回家做你該做的事嗎?”
他靜默一陣子。“你要如何證明?”
“仔細看著我。”她說。
他看著。她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消失了。他眨眨眼,她不在那。他轉了一圈。她不在放映室裡任何地方或角落。他的臉色變白。
“你上次在家裡就相信了。所以你才逃走。”她的聲音在空中對他說話。而後,像片刻前消失那般地,她重新在他眼前現身。她的表情難過,但諒解。“我又嚇著你了嗎?”
他白著臉瞪視她。“如果我們真的是雙胞胎,為什麼我對你毫無感覺?”
她悽然搖頭。“因為你不確定自己是誰,你害怕。”
他抿緊雙唇。“我知道我是誰。”
“是嗎?”她聲音變得無比柔和。“你是誰?”
奇怪的,他腦中浮起唐琬蝶悲傷、哀愁的眼睛,當她談到關輅已死,她痛苦欲絕的神情。“我是關輅。”靜靜的,他首次親口說出並承認他的身份。
第六章
當他說出他自己的名宇的剎那,他彷佛聽到匐然一響,一道渾沌的濁流自他體內倒了出去似地,倒空了他過去好長一段醒著如夢,夢時又似醒著的迷糊歲月,也洗去了他生命中蒙覆的一層塵埃。他像個從長期麻醉中忽然甦醒的人,知道、記得自己是誰,忽而在他沉睡的日子裡,世界已不復原貌,他原來所擁有的全部都不在了,化為塵泥。關輅一下子被掏空的身體,萬分疲憊地跌坐在地上。他的臉埋進臂彎,十指插進濃密的頭髮,從肺腔痛苦的吸氣。關軫替他把放完的帶子換下,接上另一卷,然後過來,盤腿坐在他對面。久久之後,關輅抬起頭,注視她好半晌,慢慢伸出一隻顫抖的手,試探的摸她的臉,摸她的短髮。“對不起,軫軫。”他吵啞的低聲喚她的名宇。“哥哥對不起你。”
她噙著淚搖頭。“我們都吃了很多苦,輅輅。但重要的是我們又在一起了,你還活著。”
“有什麼用呢?”他痛苦地扯他的頭髮。“有什麼用呢?”
她抓住他的手。她強壯有力的抓握嚇了他一跳。“有用的,輅輅。不要讓爸和我的死變得不值得。你要回去,回家,回『巨霆』。找出那個害得我們分散二十幾年,又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人。”他困頓的晃晃頭。“我做不到,我……什麼都不會。”
“你能。我會幫你。我留下來就是為了要幫你。”
關輅看看她堅決、堅定的握著他的手。“你這一個多月為什麼沒來找我?”她放開他,雙手平放膝上。“我去找媽了。”
他眸光一閃。“媽還活著?”
“嗯。可是……”她沉重地嘆一口氣,“她在療養院,神智不清。”
他吐了句他以前學來的臺語三字經。
關軫聽不懂,不過她猜得出那不是好話。她得先幫他改掉他說話的土腔,她想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媽在療養院多久了?”關輅問。
“我初去美國的時候,媽也去了。去那邊陪我、照顧我。”
“你去過美國?”
“你失蹤後,爸就帶我離開臺灣,把我安頓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他告訴所有的人,他把我們倆都送到美國去了。我是在那邊長大的。我十六歲那年,媽身體不好,爸接她回來,從此以後我再沒有聽到她的訊息。我本來也以為她死了。”“爸難道沒有告訴你媽的情況?”
她搖搖頭。“我最後一次見到爸,就是他帶我去美國的時候。以後我只和他在電話裡說過話,而且都是他打給我,我不可以打給他。我有事要找他,由我的貼身護衛代我和他聯絡,他再打電話給我。”匪夷所思,關輅皺眉想道。“貼身護衛?”
“啊,一言難盡,以後慢慢告訴你。”關軫拍拍他的手。“我也要聽聽你這些年的生活。”“啊,一言難盡。”他學著她說道。
兄妹倆一起站起來。然後他們同時伸出手,緊緊握住彼此。
“我實在很難相信你是個女孩子。”他搖搖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不說你的外表,你這雙手比個男人還有力。”關軫淡淡地笑。“我告訴過你,為了把我變成男人,爸讓我受了許多嚴厲、嚴格的訓練。”
關輅心疼地捏捏妹妹的手。“軫軫,如果能夠補償……”
她搖頭阻止他。“又不是你的錯。爸也沒錯,他盡了全力保護我的安全,除了自由,我擁有一切。”“那怎麼會……你怎麼會……”
“遭人暗算?”她說得好像那是個笑話。“我遇害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