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書想不出來為什麼會有人不愛吃糖,忽然臉一紅,想:“他是嫌這塊讓我咬過了。”趕緊左手把整個袋子捧著給他,說:“糖是你買的,你拿一個嚐嚐嘛。”
杜滸見她眼巴巴的模樣,無奈一笑,還是提起她的右手,一低頭,把那小半塊咬過的糖叼了去,囫圇一吞,咂了砸嘴,示意自己吃過了。
奉書的手指頭碰到他的嘴唇,乾燥的,這才意識到他已經不知多久沒喝水了,臉又是一紅,心中暗自後悔:“嗓子都冒煙了,還怎麼吃糖?難怪一個勁兒的不要。”連忙掉頭就跑,給他端來一碗涼白開。杜滸接過來一飲而盡。
她又一下子想起什麼,抬頭問道:“貴不貴?這點吃的,花……花了多少錢?”
杜滸笑道:“真成了管賬的了,明兒就該給你買個算盤。”說著,把碗放下,從懷裡摸出錢袋,朝她一拋,“掂掂!今天都水監郭守敬來視察工程,見我幹活幹得又快又好,親口升了我作小隊長,工錢加一倍呢。”
奉書一把接住,見他咧開一張嘴,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忍不住好笑:“我道是什麼呢,原來是升官發財,恭喜恭喜。”
杜滸哈哈一笑,壓低聲音說:“說來慚愧,當初朝廷封我作什麼兵部架閣的時候,也不見得就比現在開心了。現在有錢了,以後你想要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早上跟我說,我晚上給你帶回來。”
奉書見他心情好,趕緊問:“我不要買什麼東西,我就想出門逛逛,成不成?”
誰知杜滸卻仍然不鬆口,“不成。大都城那麼大,沒大人看著,天知道你會亂跑到哪裡去。”
“我不會亂跑的……”
“等以後逢年過節,我告個假,帶你出去玩個夠,行了吧?”
奉書也只好“哦”了一聲,不再接話,心中覺得他有些敷衍。畢竟新年剛過,要再等“逢年過節”,可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杜滸見她悶得實在無聊,也曾從外面給她帶過些泥人、撥浪鼓、布娃娃之類的玩意兒,可奉書都不喜歡,覺得那是七八歲小孩子玩的東西。杜滸又尋來一些碎木頭,刻出一副象棋棋子來,問她要不要。
這下奉書沒法說不喜歡了。從前文天祥嗜好弈棋,奉書得父親真傳,從小便也會下上幾下子。只不過,之後的日子過得顛沛流離,她早就不奢望再摸到棋盤棋子了。
她用樹枝在地上劃好棋盤,擺好陣勢,邀請杜滸過來一戰。隨即她便驚喜地發現,師父下棋的手段居然還沒有自己高明。他在教她本事時,是個戰無不勝的鐵人,隨時都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在楚河漢界的戰場上,他居然變得侷促了,有幾次,還被她將了軍,教訓得毫無還手之力。
杜滸卻也不氣餒,不以為然地說:“我又不會下棋,只是以前看丞相下過幾次,沒學過嘛。”
奉書樂壞了,“我教你!”
有那麼幾天,她纏著杜滸下棋,白天訓練之餘,也在鑽研棋盤棋譜,便暫時打消了出去亂跑的念頭。可是杜滸似乎確實沒有弈棋方面的天分。有好幾次,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一招臭棋,忍笑忍得臉都僵了,才在他落子的一剎那叫道:“你輸啦!哈哈!將軍!將軍!”
杜滸也很快學會了看她的臉色排兵佈陣,在她繃不住笑出聲來的一剎那,把將將落地的棋子撈回去,笑道:“我再想想,啊。”
奉書氣不過,奪過他手裡的“車”,拍在那個它本應去的作死的位置上,叫道:“落子不悔!不許悔棋!”
杜滸哈哈大笑,把棋子拾了回來,“這可不算悔棋,棋子還沒落地呢!”
“你、你耍賴!你是看見我……”
“有本事就別讓我看出來啊。你自己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還怪人家生了眼睛不成?”
奉書想想也是,下一次就緊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可是不知怎的又讓杜滸看出了端倪,被他連下幾招好棋,吃掉了一個馬。
奉書乾脆背過身去,不聽到棋子落地的聲音便不回頭。自己的視野離開棋盤,畢竟有些不放心,於是說:“不許搞小動作,不許動其他棋子的位置。”
杜滸在後面笑道:“嘿,把我當什麼了?”
她知道在棋局當中,察言觀色也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眼下杜滸看不見自己的神色,已經吃了虧。當她聽到杜滸落子的聲音時,猛一回頭,隨即開心大笑:“將軍!你又輸了!哈哈,哈哈!”
杜滸也笑了,把棋子一個個撿起來收好,道:“心服口服。要怎樣?你說吧。”
一盤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