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懿喝令幾個忠心的家丁護衛在自己左右,緊握刀柄,一步步地朝那側門走過去,抬起手杖,咣噹一聲把門捅了開來。
門外的走廊裡空空蕩蕩,哪有什麼女鬼?只有牆角一盆臘梅開得正盛。
陳懿心中一寬,突然想:“聞得不少鬼怪都是花草幻化而成,這盆梅花莫不是……”隨即又想:“呸,就算是梅花精,也須得是一身紅衣才對。二弟死前叫喚什麼‘白衣女鬼’,可見和梅花沒關係。”雖然這麼想,可還是用大刀將那盆梅花劈個稀爛,見無異狀,這才放心,冷笑道:“哪有什麼女鬼?來人啊,去把全府上下都給我搜一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到底是誰在和老子作對!”
府上的家丁小廝大多是當年跟著五虎大王的小嘍囉,有的是手段。可是直到夕陽西下,也沒有搜到任何蛛絲馬跡。全府上下除了多出一具僵硬的死屍、三張毒蛇剪紙,便和往日沒有任何區別。陳懿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他吁了口氣,扶著一個小廝,滿心戒備地回到自己的臥房,打算從頭梳理一下這番變故。房間已經讓人重重搜檢,確保萬無一失。
可敵明我暗,他還是不敢大意,緊緊攥著自己的大刀。
服侍的小廝戰戰兢兢地上去,問他要不要喝茶。
“來一壺……不,不必了。”誰知道茶水安全不安全,非常時刻,還是小心為妙。
突然,房間一個角落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陳懿“啊”的一聲大叫,冷汗一下子湧了出來,定了定神,才發現那是一隻過冬的飛蛾,撲稜稜飛了出來。
陳懿大怒,一腳將飛蛾踏死,叫道:“告訴你們要掘地三尺,嚴防外賊,一個個都是膿包!再給我檢查一遍!衣櫃、水缸、窗臺、床底,一個活物都不能放過!”
直到整個府第又被第二次清理了一遍,連地毯也掀開來看了,陳懿才放心進門,脫下外袍,掛在衣架上,一雙犀利的眼睛將周圍掃視了一番。
他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卻唯獨沒有注意到那條從房樑上垂下來的粗麻繩。
那麻繩末端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環,在空中移動著,突然無聲無息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陳懿氣息一滯,本能地伸手護住喉嚨,那麻繩卻越提越高,直將他勒得雙腳離地,面色發青,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他性命攸關之時,心思卻還敏捷,突然想起手中還握著刀,竭力伸手過頂,想把麻繩割斷。頭頂上卻飛來一小塊碎木,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手腕,大刀掉到了床邊的腳踏上,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他在空中靜悄悄的扭動、顫抖,感覺空氣在摩擦著每一寸肌膚,難受到了極致,舌頭往外凸,眼睛擠得要命,每一刻都在將死未死之間掙扎。
麻繩帶著他的軀體慢慢上升,繩子另一端的人扳著柱子,藉著陳懿的體重,慢慢降下地來。
模糊的聲線從陳懿身後傳來。
“大大王。”
很久沒人叫過他這個稱號了。陳懿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現實,只分辨出這是個年輕的女聲,嬌嫩,清脆,但被刻意壓得低沉。但她到底是誰,他也沒有機會再詢問了。
“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你也許早就不記得我了。但如果你還記得你們五虎大王在廣東潮陽做下的孽、害過的百姓,就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如果你還記得你們是怎樣做了張弘範的帶路漢奸,害得大宋文丞相兵敗被執,就應該知道報應遲早會到。不然,你們兄弟幾個又為什麼要隱姓埋名,安安分分地隱居了這麼久?嘿嘿,要一個個的找到你們,還真是件水磨工夫呢。”
陳懿雙目凸出,神色可怖之極,雙臂亂揮,發出短促的“嗬、嗬”聲。
身後的聲音還在繼續,“對了,你三弟的死因是後腦枕骨下方嵌了一枚繡花針,針鼻埋在了頭皮裡,他府上誰都沒有發現而已。而你,抱歉這根繩子讓你不太好受,可是我連碰都不願意碰你。”
“咔”的一聲,脆弱的脊柱被陳懿自己的體重拉斷了。多年來不可一世的五虎大王之首,就這樣靜悄悄地懸在了空中,像布袋一樣在房梁下面飄來蕩去,再無動作。他手腕上的佛珠滑到了地上,斷了,一顆顆滾到了床底下。
*
當陳阿善看到那個白衣女子翩然而入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女鬼!女鬼!女鬼!”
可那女子隨即看到了他被綁在柱子上的狼狽樣,忍不住“嗤”的一笑。這一笑之下,陰森盡去,嬌媚頓生。陳阿善這才看清楚,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而且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十六七歲的少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