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行至梅林深處一株梅樹下站定了,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板著臉道:“四姐姐!你太不懂事了!”話音未落,就看清楚了林謹容的舉動,一張粉臉由紅轉白,愈加憤怒,聲音也高昂起來:“四姐姐,你看看你的樣子!”
林謹容站定了,抬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林五:“我的樣子怎麼了?我什麼地方得罪五妹了麼?你幹什麼這麼生氣?”
她黝黑的眼珠子映著地上的雪光,微微發藍,有一種冰一樣的寒意,淡粉色的唇角微微翹著,帶了幾分洞悉一切的譏誚。
這樣的林謹容,陌生得緊,是林五從來不曾見過的,她有些疑惑,又有些下意識的害怕,但長久以來都很好的自我感覺讓她終是把想說的話毫不停滯地說了出來:“你當然沒有得罪我。可你做錯事情了,你忘了出門前祖母交代我們的話了麼?你瞧瞧你,哪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祖母說,要我們切記謙和守禮,是不是?”林謹容探手摘下離她最近的一朵半開的臘梅,在指尖輕輕把玩,“那麼,我沒有謙和守禮麼?我有什麼地方不像大家閨秀?雖然你是妹妹,但只要你說得出道理來,我這個做姐姐就聽得進去。五妹只管說來我聽。”
林五有些羞惱,不知是恨林謹容這種輕慢不把她當回事的態度,還是恨林謹容譏諷她這個做妹妹的不懂規矩,教訓姐姐。不由恨道:“你明知今日這暖爐會是姑母特意為了雲表妹準備的,不幫忙也就算了,為何還要跳出來搗亂?你倒是風光了,卻害得姑母生氣,雲表妹傷心。姑母和雲表妹大度,不和你計較,你卻不知歉悔,還坐在那裡和人談笑自若,自鳴得意,實在太過分了!”
“原來五妹是為了這個生氣。”林謹容眼皮不動,沉聲道:“如果是說今日之事,我卻不是故意的。過程你再清楚不過,姑母和雲表妹也沒說怪我,偏你要怪我。要說我自鳴得意,那也是你自己幻想的。”
林五跺腳恨道:“你敢說不是故意的?就算是參加鬥茶不是出於你的本意,那你後來為什麼要故意弄出那朵梅花來欺負雲表妹?可見你就是故意的!你居心不良!你就是想出風頭!”
早前林玉珍交代她做今日這事兒的時候,可是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誇她是懂事的好孩子,說最喜歡她了。現在可好,她不但寸功未立,還犯了錯。一想到林玉珍過後可能會怨怪她——明知林謹容的茶藝高強也不提前說說,不攔著……還有,一個平日裡什麼都不如她的人,突然之間就比她高出了許多,叫她怎麼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林五心裡莫名的慌張生氣。
“五妹。”林謹容自是不會承認她就是故意的,只嘆道:“你錯怪我了。雲表妹與我無冤無仇,我怎會去欺負她?居心不良這個罪名更是大了,得罪姑母和表妹對我又有什麼好處?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比較笨,做起事來就是一根筋,專心專意只想做好,其他都想不到。當時什麼都沒想,自然而然就成了,其實我也後悔害怕,可是來不及了,所以我才說不要那些彩頭了,也說明是僥倖,可是錯已釀成,姑母非要給我,我也沒法子,總不能再駁了姑母的面子。”
林謹容原是好似有點笨,可上次林老太壽宴時她做的那些事情,就連自家母親都說她賊精,平日看不出來,這事兒怎可能是無意的?分明是策劃已久。林五恨恨:“我管你是怎麼地,你必須去同姑母和雲表妹道歉。不然看我回去不和祖母說,以後再不要你出來做客!害得姑母連著我們都不喜歡了。”說著眼圈就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
“你別哭了,若是讓人看見,我更說不清楚啦。”林謹容將手裡那朵臘梅兩下揉爛,扔在雪地上:“我這就去和姑母、雲表妹賠禮道歉。告訴她們,這事兒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言罷一旋身,轉身就走。
林五忙喊道:“你站住!沒叫你這時候去。你是嫌你添的亂還不夠啊?”這時候去了不等於當眾打林玉珍和陸雲的嘴巴麼?林謹容這個陰險的要再當眾說出是自己讓她去的,自己可就徹底完了!
林謹容便站住了腳步,皺了眉頭淡淡看著林五:“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呢?五妹,我平時總讓著你,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哎呦呦,原來溫柔端莊賢淑的五姐這麼兇啊,都教訓欺負起四姐來了。”雙胞胎嬉笑著從後頭沿著二人的腳印緩步而來,往林謹容身後站定了,林六照舊的只笑不說話,林七則閒閒地道:“四姐,你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吧?我說給你聽。有一種人,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搖尾巴的狗,狗做不成就反轉去咬那個叫她沒做好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