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喝出一聲,都是當時他全身最大的弱點,真氣最薄弱之處。
只聽那人一聲喝,就叫人生起若不退避,任他照那處破綻攻來,必死無疑的感覺。
他生性堅韌,遇挫更強,不但不避,反而變招再攻,明明每一招使出都是一生武學的精華,明明每一式攻出都已竭盡了心智,自己心中估算也是天衣無縫,偏那人卻似連看都不用看一眼,就可以叫出連他自己事先都不曾發覺的破綻。
卻叫他一聽之下,心神震撼,明明千般不願,氣機、心魂卻已在那四聲斷喝之中,為人所制,一退再退,若再不當機立斷,即刻退走,只怕不用那人動一根手指,自己已經要敗伏在地,再無鬥志了。
縱此時逃出險境,月下疾馳,卻猶覺背上冷氣颼颼,那樣強大到不可思議,無法撼動的力量,也許只是不屑擒他,否則豈能容他這樣輕易逃走?
越想越是身心冰冷,甚至連領口處,都不斷有涼氣灌進來。
他一聲不吭,放足疾馳,手中劍勢如電,自下而上,向後一撩。
一劍掠空,他身形不停,反手向後連斬十八劍,每一劍都迅若雷電,角度奇詭,可每一劍都斬在空氣中。唯有頸部不斷吹下來的涼氣,越來越冷。
黑衣人大喝一聲,決然回頭,正看見一劍經天,如日行長空,月照空山,雲吞山巒,海納百川,竟然正對著他咽喉刺過來。
黑衣人右手一振,月輝軟劍抖得筆直,在月下散發著月一般的寒輝,飛快迎上去。
雙劍交擊三次,第一次交鋒,軟劍一蕩,竟幾乎沒有擋住對面的劍勢,黑衣人急忙回劍自救,對面長劍已侵入近身處半尺。
他迅速反腕上撩,月輝光華四射,絕世寶劍,吹毛斷髮,削鐵如泥,拿在此等高手掌中,更加如虎添翼。
對面一劍展開,看似一次與月輝相擊,實則分十三次,把劍敲在月輝劍背上。因為速度太快,運力太巧,十三次兵刃相擊聲,乍聽來,竟只有一聲。
一聲劍擊之後,月輝黯淡,寶劍斷鋒,迎面劍勢仍指咽喉。
黑衣人臨危不亂,手中斷劍貼於腕上,反手架在喉頭。
第三次交擊,劍尖刺中劍柄。
黑衣人的深厚內力立刻如潮水般沿著劍鋒襲去,誰知卻被一種至柔之力一接一蕩,竟又反襲自身。
黑衣人悶哼一聲,手中劍柄碎為木屑,右手不自覺發出一陣輕顫,身子被自己的力量震得遠遠跌退,唇角溢位鮮血。
待得站穩之時,劍尖已經指住喉頭,劍鋒森冷,令得他咽喉處肌膚生寒,劍鋒冰冷,映出他蒼白如紙的臉與唇邊鮮紅的血。
一切彷彿剛才的情形重演,同樣突施進擊,同樣直攻咽喉,容若等四個人都攔不住他一杆槍,而今他竭盡心力,也擋不住這一把上天入地,無痕可尋的利劍。
劍意冷冷,指定咽喉,持劍的人靜立月下,容華更勝明月,赫然正是董嫣然。
她一路暗中尾隨容若,雖也見了些小兇險,但容若大多可以應付過來,便也不加干涉。
唯有今夜,這黑衣人的一槍幾乎要了容若性命,此人武功奇高,令她不敢輕視,所以當機立斷,出手制住他,這才沉聲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暗算容公子?”
黑衣人面色慘然,望了望制住自己的長劍,再看看這容貌與武功同樣絕世的女子,一語不發。
董嫣然輕輕一嘆,美目凝注他,柔聲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暗算容公子?”
同樣的問句,此刻問來,卻是輕柔婉轉,叫人不忍拒絕。黑衣人微微一震,抬頭望去,正望見一雙清明妙目中,只覺三千春水,滿天春風,都化做那明眸中的漣漪,徐徐散去,卻叫人的心魂也都跟著散去,再也移不開目光。
耳旁再聽到同樣一句問話,第三次響起:“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暗算容公子?”
聽來已輕柔入心,溫柔入骨,叫人如何能抗拒。
黑衣人的目光已深鎖在董嫣然的明眸裡,再也移不開,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我,我是……”
他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眼中有著深深的掙扎,身體緊緊繃住,偏偏嘴卻像不受意識控制一樣說了出來:“我是日月堂的人,奉命……啊!”
這句話說到一半,他猛然往前一撲,長劍自他喉頭穿過,血順著劍身滴落下來,他的眼睛卻仍是呆呆望著董嫣然,喉嚨因為受了傷無法再說話,只是不停開合,發出咯咯的聲音,鮮血還不斷地溢位來。
這樣淒厲的瀕死之狀,讓董嫣然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