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上飄著一隻竹筏,皇帝帶著遮陽斗笠,拿著魚杆懨懨欲睡。姜放佩刀站在一邊戒備。辟邪和鬱知秋在岸上叩頭請安。皇帝轉回身笑道:“你們這麼大聲,魚都嚇跑了。辟邪,你上來。”
侍衛這便要搭跳板,辟邪搖了搖手,撩起袍角,輕身躍上竹筏。眾侍衛見他凌空似有仙態,都忍不住喝了聲彩。
皇帝笑道:“你這一手可漂亮得很吶。”
“萬歲爺可有收穫?”
皇帝搖頭,“朕大概天生不擅此道,忙了一整天也沒一條上鉤的,不然就賞你一尾。”
“雖然沒有魚,奴婢還是要謝皇上恩賞。”辟邪笑了笑,目光投在江面上,江水倒影著兩岸青山,平靜無瀾,驕陽忽從雲後透出萬丈光芒,照得水面晶亮。辟邪望著水底一絲不起眼的微波,曈中金光迅斂。
“你急著上這兒來,什麼事要回?”皇帝將魚杆交給姜放,卻聽辟邪在身後冷笑了一聲,眼前袖袂微動,姜放的佩刀嗆地出鞘,凌空飛斬,竹筏被辟邪攔腰揮成兩斷。一道青色人影從水中奪然躍出,劍勢快到顛峰,似有似無的光華直取辟邪咽喉。
辟邪腳下竹筏猛然發力飆前,反震得皇帝和姜放所在的那一半筆直衝向岸邊,刀身護體,一瞬間迸出蒸騰的霜痕。
“叮!”
雷奇峰劍尖刺在刀背之上,一擊未中,退勢仍像箭矢,射向半空。竹筏突然波地震得粉碎,辟邪緊隨而上,橫刀揮向雷奇峰前胸,刀風中白氣飛散,被陽光照出一道奪目彩虹。雷奇峰滿身殺氣匯至劍鋒,從彩虹的拱頂一鼓作氣奮力刺入。
水面甕然一聲迴響,鼓起一波浪潮湧向江岸,柳蔭下的戰馬躁動不安大聲嘶鳴。鬱知秋反應最快,早從馬上卸下巨弓箭壺,衝到江中張弓搭箭。戰團中的兩條青色影子又是一合一分,巨梟般盤旋著向江中落去。鬱知秋盯準短衣持劍的雷奇峰,大喝一聲,兩支黑翎同時離弦,攢向雷奇峰後心。
辟邪看得清楚,冷冷道了一聲“多事”,閃到雷奇峰身後,出指疾點,兩箭均被他震飛。雷奇峰悽楚的神情中一抹驚訝的笑意飛掠,原本刺向辟邪後腰的劍勢微微一措,只刺破他衣角,眼前水光刺目,立即屏住氣息,與辟邪同時落入水中。
江水沉靜,波瀾不興,岸上眾人被適才的激鬥駭得魂飛魄散,只顧瞪大眼睛觀望。姜放大吼道:“愣著做什麼?護駕!”
“護駕!護駕!”胡動月等人放聲吆喝。
“上船,下水,”姜放急得跺腳,“該抓的抓,該救的救!”
皇帝盯著江水,冷汗浸衣,惡聲道:“辟邪回不來,你們也別活了。”
眾侍衛面面相覷,擦著汗道:“是。”
鬱知秋(3)
半里之外突然水聲譁然,江面如沸,一條人影沖天而出,在空中一晃,又栽了下去。
“那是誰?”
姜放搖了搖頭,“臣看不清楚,這就去下游找尋。”招呼了幾個人翻身上馬,沿江奔去,卻再不見有人浮出水面。
姜放轉回和皇帝商議幾句,都覺不可驚動行宮中的人,只怕太后和賀冶年得了訊息搶先一步找到辟邪,重傷之下一個尋常武夫也能要了他的命,憂心如焚之際卻想到一個計較,遣人回行宮傳了成親王及其隨從伴當以隨獵之名趕赴獵宮,會同一處撒開人馬沿著兩岸細細搜尋,直至入夜仍是訊息全無。
皇帝身邊只帶了鬱知秋,一路離行宮漸行漸近。鬱知秋耳目聰明,聽得前面樹叢中似有動靜,喝道:“什麼人?”
皇帝催馬一躍,果見草地上仰臥一人,衣襟散漫,白皙的面板在月光下猶如冰雪。
“辟邪!”皇帝驚呼一聲,跳下馬奔去,被鬱知秋一把拉住。
“臣先去看看。”鬱知秋唯恐是刺客,幾步走近道,“果然是辟邪。”伸手要扶,才觸到他的身體,猛地縮回手。
“怎麼了?”
“冰冷的……”鬱知秋駭道。
皇帝搶過來推開鬱知秋,抱住辟邪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死了?”一剎那眼前白光一片,半晌才覺得鬱知秋使勁晃著自己身體。
“萬歲爺,萬歲爺,還有氣息。”
“是麼?”皇帝探到辟邪氣息,比辟邪更白的臉色上才稍有人色,不禁噗地笑了一聲,“扶他上朕的馬。”
“是。”鬱知秋寬下自己的外衣,裹在辟邪身上,隔著一層衣服,仍覺寒意刺骨,連打幾個寒噤。
皇帝將辟邪接到鞍前,道:“你速去聯絡其他人,就說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