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上午參觀學校的時候,那小子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我也覺得了,連凱的那張臉啊,紅得太不尋常了。”
心裡的不安在奔湧之前已經沒頂,那一刻應該有更多更多嘈雜的聲音灌進來,但彷彿默片般,陸航眼前流過的畫面沒有任何響動。
直到有人剝開他耳膜上的繭把聲音重新送進來。手被牽住了,淡淡的汗味侵了過來。
“阿航,阿航?阿航!!”
“啊?幹什麼。”
“一起去看阿凱吧。”
“但現在……”
“走吧,就在附近的,老師把他送回民宿了。”
幾乎是被拉扯著向前,陸航隨著石紹傑的步子慢慢地從正亂作一團的人群中離開了。
到達那棟民宿時,門外也圍了些人,門口那裡很快就看見了蕭宇,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他的這個姿勢彷彿維持了很久。
“喲,你們也來湊熱鬧麼。”
“阿凱他現在……”
“嗯,高燒四十度,暫時死不了。”
男孩把手指移向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按了按:“當保姆真不容易,你們這些不讓人省心的娃啊。”
“到底怎麼樣了!”陸航的視線轉到蕭宇身後光線有些含混的房間裡。
“沒什麼,聽說老師帶來的感冒藥已經被那些生理痛的女生給要光了,現在卻倒下一個真正需要那些藥的人。”
“啊!要是老子那些藥不是過期的就好了!”
“哼,連同學的運氣壞得很。這裡的衛生站根本沒人,現在去借車了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剛才還聽他一個勁地說胡話呢。”
三個人在門口說不到幾句,幾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便已經在不遠處響了起來。借到的是當地用來拉農作物的帶著綠色雨蓬的大卡車,是村子裡能找到的最快最好的交通工具了。老師們把被子鋪在卡車冰冷的鋼板上,然後把正昏迷的連凱從屋裡抬了出來。
“老師,我能不能一塊兒去。”說話的是陸航,老師看了他一眼。看向遠處已經在農田那邊混亂一片的學生,輕輕點了點頭:“陸航,你就先和蕭宇把連凱送到鎮上醫院去,老師把這裡安排好了就馬上過來。”
“我也要去!”石紹傑也湊了過來。
“石紹傑,你當是去玩吶。給我太平點待在這裡。”
“老師,你讓我去吧。我……”
男孩抓著頭髮,急紅了臉卻還是找不到說服老師的理由來。
“老師,石紹傑剛剛吃了耗子藥。”蕭宇的一句話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驚了,就連陸航都緊皺著眉頭回過頭來。
“我們房間裡的耗子太多,我本來把藥塞在餅乾裡準備晚上毒老鼠的。剛剛我一問才知道那些餅乾都被他給吃了。”
“啊!那石紹傑,你,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嗎。”
石紹傑愣了一下,看著蕭宇一臉鎮定的笑,開始結結巴巴地順著他的瞎話往下編:“嗯,還可以吧。就是有點……”
“老師,救人可要快啊!”
蕭宇的催促把將信將疑的老師也給弄混了,直接點了頭把三個人都送上了車。
車上放了桶井水,為了控制住連凱的體溫必須每隔幾分鐘用井水擦身,這些事情在車還未開出村口之前就被蕭宇分配好了。
車搖搖晃晃地往前開著,雨蓬隔了大塊的日光,只有幾縷從隙縫處透進車來。陸航拿到毛巾的時候,手指正在冰冷的井水裡浸得有些麻木了。從額頭開始慢慢地擦到手臂,突然就聽見一些模糊的話從連凱的嘴裡吐露出來。
“是我……害的……我……害的。”
“啊!又在說了,先前還說‘該死的是我’。嗯,搞不明白吶。”
胃疼慢慢加劇了,手指按下去頂住那分明的感受,漸漸泌出汗來。
石紹傑接過毛巾,眼睛卻聚焦在陸航的另一隻手上。
已經疼得開始顫抖了嗎。
已經那麼疼了嗎。
………………
第 18 章
蟬吟
五天的課外實踐結束在倉促的斷章裡。連凱在鎮上的醫院吊了半天的點滴後便被接到通知趕來的父母給接走了。之後,很快地實踐的日子也走到了盡頭。
當地的民眾在送別那天,帶來許多自產的農作物作為臨別的紀念。石紹傑得了一大包茶葉還有一些水果,零食空出來的位置被這些都給填滿了,男孩滿足地拍了拍鼓鼓的行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