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兒嫣然道:好,我閉上嘴就是,但你——你還是是應該小心些,萬一出了什麼事,莫忘記興雲莊還有個欠你一條命的人。
阿飛在舉雲莊對面的屋脊後已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他伏在那裡,就像一隻專候在鼠穴外,由頭到腳,絕沒有絲毫動彈,只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始終在閃閃地發著光的貓。
風颳在身上,冷得像是刀。
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他十歲的時候,為了要捕殺一隻狐狸,就曾動也不動地在雪上等了兩個時辰。
那次,他忍耐是為了飢餓,捉不到那隻狐狸,他就可能捱餓!一個人為了自己要活著而忍受痛苦,並不太困難。
一個人若為了要讓別人活著忍受痛苦,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這件事通常很少有人能做得出。
這時已有一個人大搖大擺在自興雲莊裡走了出來,雖然隔了很遠,阿飛卻也看清這人是個麻子。
他自然想不到這麻子就是林仙兒父親,他只看出這麻子一定是興雲莊裡一個有頭有臉的傭人。
因為普通的小傭人,絕不會像這樣趾高氣揚的——若不是傭人,也不會如此趾高氣揚了。
這位林大總管肚子裡醋裝的雖不多,酒裝的卻不少。
他大搖大擺地走著,正想到小茶館裡去吹牛,誰知剛剛走到街角,就忽然發現一柄劍已指著他的咽喉。
阿飛並不願對這種人用劍,但用劍說話,卻比用舌頭有效得多,冷冷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你答不出,我就殺你,答錯了,我也殺你,明白了麼?
林麻子想點頭,卻怕劍刺傷下巴,想說話,卻說不出,肚子裡的酒已變成冷汗,流得滿頭。
阿飛道:我問你,李尋歡是不是還在莊子裡?
林麻子道:是——
他嘴唇動好幾次,才說出這個字來。
阿飛道:在哪裡?
麻子道:柴——柴房。
阿飛道:帶我去!
林麻子大駭道:我怎麼帶你去——我沒——我沒法子——
阿飛道:你一定能想得出法子來的。
他忽然反手一劍,只聽哧的一聲,劍鋒已刺入牆裡。
阿飛的眼睛已透入林麻子血管裡,冷冷道:你一定能想出法子的,是不是?
林麻子牙齒打戰,道:是——是——
阿飛道:好,轉過身,一直走回去,莫忘了我就在你身後。
而林總管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帶朋友回來,所以這次阿飛跟在他身後,門口的家丁也並沒有特別留意。
柴房離廚房不遠,廚房卻離主房很遠,因為君遠皰廚,這興雲莊昔日的主人正是位真正的君子。
林麻子從小路走到柴房,並沒有遇見什麼人,就算遇見人,別人也以為他是到廚房去拿下酒菜的。
只見孤零零的一個小院子裡,有間孤零零的小屋子,破的小門外卻加了柄很堅固的大鎖。
林麻子道:李——李大爺就被鎖在這屋裡,大爺你——
阿飛瞪著他,道:我想你也不敢騙我。
林麻子陪笑道:小人怎敢說謊,小人怎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阿飛道:很好。
這兩個字說完,他已反手一點,將這麻子點暈在地上,一步竄過去,一腳踢開了門。
第十六章 假仁假義
門外並沒有人看守,這也許是因為任何人都想不到阿飛敢在白天來救人的,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想趁機睡個午覺。
這間柴房只有個很小的窗子,就像是天生的牢房一樣陰森森而黑暗,堆得像是小山般的柴木下,蜷伏著一個人,也不知是已暈迷,還是已睡著。
一見到他身上那件貂裘,阿飛胸中的熱血就沸騰了起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會對這人生出如此深厚的友情。
他一步竄過去,嘎聲道:你——-
就在這時,貂裘下忽然飛起了道劍光!
劍光如電,急削阿飛雙足!
這變化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這一劍也實在很快!
幸好阿飛手上還握著劍,他的劍更快,快得簡直不可思義,那人的劍雖先已刺出,阿飛的劍後發卻先至。
只聽嗆的一聲,阿飛的劍尖竟點在對方的劍脊上!
那人驟然覺得手腕一裂,掌中劍已被敲落。
但這人也是少見的高手,臨危不亂!身子一翻,已滾出丈外,這時才露出臉來,居然是游龍生去而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