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將藥碗擱在一旁,伸手去解開那兩道細棉布。
那兩道細棉布纏得很緊,像是為了止血。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那道死結稍稍解開了一些。她賭氣地用牙齒去咬,便又聽到了高肅沉沉的低笑聲:“阿瑤,莫要胡鬧。”
一顆晶瑩的汗珠慢慢地滲了出來,沿著他線條優美的脊背,慢慢地滑落下去。
她拿那道死結沒有辦法,手從身後繞過他的腰,伸到他的跟前去:“有匕首麼?”
高肅沉沉地嗯了一聲,從腰封裡取出一把短匕,交到她的手心裡。
她定了定神,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著那道死結。鋒利的刀鋒貼著他的肌理,稍不留神便會劃破。但高肅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彷彿貼著肌膚的並非是鋒利的鋒刃。
——他信任她,全無保留地信任。
雲瑤閉了閉眼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割開了那道死結,又將匕首還了回去。高肅接回匕首,卻並不放回到腰封裡,而是隨意地擱在身旁,道:“繼續罷。”
她輕輕嗯了一聲,三兩下拆解開那兩道細棉布,露出裡面的創口來。
那是兩處並在一起的細小創口,極深,像是同時中了雙箭。
也不知道那個累他受罪的混蛋是誰……她用乾淨的細棉布給他擦乾淨創面,又用指尖挑起一點冰涼的膏藥,細細地塗抹在創口邊沿上。那兩道箭傷其實已經結痂了,微微滲出一些淡黃/色的液/體,觸控上去時感覺有些硌手。雲瑤小心翼翼地沿著傷口塗抹,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他。
又一顆晶瑩的汗珠在他的背上滲了出來,沿著他的脊背滑落到腰裡,消失不見了。
她上完了藥,又起身去找了兩條細棉布,想要替他纏住傷口。忽然間,她看見帳子裡隔著酒囊,便取出一個瓷碗來,倒出一些酒,在火盆上燒燙了,把細棉布放在酒裡滾了滾,等放溫之後,才仔仔細細地替他纏住創口,最後打了一個死結。
她隱隱鬆了口氣,笑道:“好了,你將衣服穿上罷。”
高肅嗯了一聲,長臂一伸,將內甲和中衣都揀了過來。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高肅身上面上全都是汗,起身時被火光一照,結實勻稱的肌理上泛著些朦朧的水光。
她別過頭去,有些訥訥的,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高肅穩了穩心神,三兩下穿好內甲、中衣,又將外面的鎧甲束好,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
剛剛她替他上藥時的樣子,真真是,一種折磨。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預計公孫敖和衛青都知道訊息了,便又俯身在雲瑤身前,看著她的眼睛,溫言道:“我有些緊要的事情要處理。你——我送你回中軍帳罷。”
這裡是他獨個兒住的地方,周圍都是如狼似虎的漢軍,阿瑤留在這裡實在不妥。還是將她送回中軍帳裡,周圍有軍醫,也有一位膠西王翁主陪著她,他心裡才會稍稍安穩一些。
至於膠西王翁主本人的脾性,高肅他是不知道的。要是他知道,也不會放心讓雲瑤回去。
雲瑤知道高肅要去處理剛剛那件“送藥”的事情,便說了聲好,起身隨他走到外頭去。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漢軍,而且都在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高肅。
高肅不為所動,攥緊她的手,低低說道:“跟緊我。”
他再次帶著她穿過層層疊疊的軍營,來到了中軍帳裡。那位膠西王翁主已經醒了,正在帳子裡胡亂地發脾氣,將東西丟得到處都是,那位剛剛見到的小姑娘站在帳子門口,朝那位翁主直翻白眼。
高肅將她交到那位小姑娘手裡,便匆匆地離去了。
那位小姑娘是漢軍從死人堆裡帶回來的遺孤,大約是邊郡某位人家家裡的女兒,但已經沒有人記得清了。起初她是留在上谷郡駐軍那裡的,但因為將軍順手救了兩個翁主回來,便暫且讓她過來照顧。
小姑娘見到雲瑤,扁了扁嘴,委屈道:“你們兩個都是翁主,怎麼性子差得那樣大?”
雲瑤安撫地拍拍她,又掀了帳子進去。還未進到帳中,便聽見那位翁主抱怨道: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光禿禿、亂糟糟的,連沐浴的熱水都不曾備齊。劉榣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我丟在這裡不管我跟你急!陛下讓我到代國來住一段時日,說的是讓我住王都,可不是讓我到這裡來吃灰的。你不將我帶到王都裡也就罷了,居然還讓把我帶到這裡,你……你……劉榣!”
膠西王翁主見到雲瑤進來,騰地站起身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