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夢咬了咬下唇,一顆尖銳的小虎牙冒了出來,在她的下唇留下一點淺淺的齒痕,施清夢的心臟都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一般窒息的疼,有一點淚藏在她的眼睫底下,隨著睫羽的撲扇暈出一汪晶瑩,“我知道這樣很不公平,很冒犯,但是、但是.......”
“但是趙驚鵲她是個好人啊,雖然我跟她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一直一直,無時無刻不活在自責中,她甚至、她甚至已經給自己宣判了死刑。”
“我知道你們可能與網上某些人對她的看法一樣,她藏著證據那麼久,卻放任一切塵封。但在我的眼中,她是救了我的英雄,所以、所以我真的很想很想她能活下去......”
施清夢捂住臉,肩膀微微聳動著,淚水順著指縫蜿蜒而下,沾溼了她的衣襬。
似乎有一聲極輕的嘆息響起,棉布柔軟的觸感貼近手背,力道適中地擦乾了施清夢的眼淚。替她擦去眼淚的人——表情無語中混雜著一絲啼笑皆非的萬帆雲理直氣壯地反問她:“誰說我們一定是來找麻煩的?”
“那、那?”施清夢有點懵了,她那了半天,楞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反而當著萬帆雲三人的面,顫顫巍巍地撥出一個鼻涕泡。
“噗。”雲衿悠雙手捂嘴,卻沒來得及把滑到口邊的笑憋回去。
施清夢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萬帆雲輕飄飄地瞥了雲衿悠一眼,雲衿悠面無表情地舉起右手從左到右,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那你們是來幹什麼的?”施清夢打理好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轉過身來繼續面對萬帆雲三人的臉,神色猶帶著幾分不自然。
“我們想知道趙驚鵲的事情,當然,還有你與趙驚鵲的事情。”萬帆雲雙手置於膝上,上身微微前傾,認認真真地說。
“她的胃癌已經到了晚期,但她不肯進行手術,只能保守治療,昨晚病情惡化搶救到了今早。等她醒來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出ICU了,但再不進行手術,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頻繁。”施清夢低聲道。
“我一開始並不知道她經歷的那些......我只是她救下的一個差點被侵犯的女生,為了救我,她被捅了兩刀,縫了十三針,醫生說她病情的惡化與受傷的經歷也有關係。現在想來,她可能是、不想再釀成悲劇了吧,她覺得她的這條爛命不配活著。”
施清夢深吸一口氣,朝萬帆雲深深鞠了一躬:“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不論如何,她在我心中都是我的恩人,沒有她我不敢想象我會遭遇什麼。所以,懇請、不、求求你們,等她醒來不要刺激她,就這麼......讓她走過她的最後一程吧。”
說到最後,她已是哽咽得不成語調。
施清夢最後胡亂道了聲抱歉,急匆匆地逃離了萬帆雲的視線。
萬帆雲坐在原位,除了不住起伏的胸口,她幾乎沒有任何動作,像一尊完全靜止的雕像。良久,她才喊了一聲雲衿悠的名字。
雲衿悠自喉嚨裡壓出短促的單音充作回答,她經歷了一輪激烈的天人交戰,內心的糾結、猶疑、迷惘、同情與怨氣在她的黑眸中沉澱翻湧,帶起全身每一塊骨頭的戰慄。
萬帆雲拍了拍雲衿悠的手,握著她的一隻手起身,慢慢蹲在雲衿悠面前,語氣冷靜得出奇:“現在,你對趙驚鵲是什麼看法?”
她長長的捲髮束成簡單的馬尾披在身前,鬢角處隨手別了一根雲衿悠的小貓髮卡。這個方向剛好逆光,而萬帆雲又壓低了身子,有大片的光塵躍動著勾勒出萬帆雲的輪廓,又跳進雲衿悠混著無數情緒的眼瞳,染成一片朦朦朧朧的光與影,將她內心的所有迷茫無措照得無所遁形。
在鋪滿整片視網膜的光暈中,她聽到自己囁嚅著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我不喜歡她,但我也不想讓她死。”
“她是害死緲緲的幫兇,可是......我好像,並不希望她消失,我埋怨她,但我不恨她。”雲衿悠短暫停頓了幾秒,補充道,“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溫軟的指腹輕輕碰了碰她臉上的擦傷,她聽到萬帆雲放柔了聲音引導她:“那你就想想,如果是緲緲,她會怎麼想吧。”
——如果是緲緲,她會怎麼想?
她不會恨趙驚鵲,她不會覺得趙驚鵲身患絕症是咎由自取,她甚至從未想過報復。因為緲緲從來都不期待他們的回報,她只是在做她想做的事情,她想救她,於是她便去救了。
即使這個決定將她拖入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