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和黃牛都是乖巧的動物,因為即便六月時候要在烈日下勞作它們都沒有怨言。但是春天的時候它們完全變了一個樣。它們會爭鬥,公牛之間鬥得不可開交。
我們眼看著田野裡的公牛突然間頂撞起來,再也不敢要那些碗了,撒腿就往山下跑,實在是害怕那種場面,更害怕水牛鬥傷了回家就要“吃馬肉(家鄉指挨狠打的土話)”了。我們事實上根本沒有辦法分開那些好鬥的公牛,只能在一旁大肆呼喊,或許那些鬥紅眼的公牛反而以為我們是在助興吶喊,鬥得更兇。最慘的公牛*穿了鼻樑,耕田時不能栓嘴罩。要想分開公牛,很多大人想了很多的辦法,比如放鞭炮,比如拿竹竿抽打,但都無濟於事。那個季節的公牛是一定要分出勝負的,因為它們在爭奪自己的空間,爭奪繁衍自己後代的權利。
159 我喜歡春天,喜歡毛毛雨。梅雨季節來臨的時候,整天都是烏黑的天空,不出現雷暴,也不會傾盆大雨。我喜歡這樣安靜纏綿的感覺。踩著溼溼的泥土,穿過那些瓦房,踏著石塊修葺的斜坡,回到自己的家。母親會在那個季節炒“泥菜”吃。原本那是種來做豬食的蔬菜,但是有時真的需要換種菜譜時,它就進入我們的飯桌,菜如其名,有很重的泥土的味道。
等再過一些時日,就不必吃那種泥菜,因為桐山坳上有很多的野菜供我們挑選:蕨類,麻子菜,野毛蔥和苦竹筍。蕨類是很多山裡人喜歡的野菜。我後來在北京的韓國菜館裡吃到乾的蕨菜,味道比桐山坳的新鮮蕨菜差遠了。蕨菜是喜陰涼的植物,要去到那些杉樹林裡,灌木叢中,茶子樹下,東茅草茂盛的地方才有。當蕨菜長出地面的時候,即便下著毛毛雨,放學了沒有哪個孩子不上桐山坳的,因為採摘的蕨菜可以當做飯桌的佳餚。野毛蔥比家裡種的水蔥和毛蔥都香,滿地都是。我和弟弟把採摘回來的蕨菜折成段,母親用熱水焯過,燒熱豬油,放下野毛蔥段和辣椒,然後倒入蕨菜炒熟。那味淡紫或者淡綠的蕨菜如今已經很多年沒有吃到,甚為想念。
160 苦竹筍的故事,我已經寫過好幾個版本,曾經寫到那段剝苦竹筍的手藝時,一位好友還大呼有同感。苦竹筍很纖細,但是筍肉是難得的珍品。春天的時候,如果可以找到足夠的苦竹筍,然後配上家裡醃製的“黃菜”或者酸菜,那時一種只需要一小勺就可以吃掉一碗米飯的送飯菜。苦竹筍同樣長在陰涼處,採回來時,母親就教我們如何剝筍衣:揪住筍夾,纏在食指上,順著筍杆螺旋狀捲起,筍肉和筍衣在卷力下自然脫離。洗乾淨後剁成細末就可以炒黃菜和酸菜了。 。。
映山紅花簇下的舞步
161 春暖花開的時候,桐山坳下的菜園裡的油菜花開得耀眼,雖然形不成花海,但是依著桐山坳的山勢開滿,更有山花爛漫的風味。油菜花有濃烈的花粉的味道,身在油菜花裡,就放佛被花粉包圍,所以才會有無數的蜂蝶在花團裡採蜜。油菜花不可以像山茶花一樣,可以吸食花蜜。我們感興趣的也反轉過來,是那些蜜蜂。在油菜花裡有三種蜜蜂,一種極小,另一種個大黑黃,還有一種通身金黃。我們搞不清他們究竟是工蜂還是雄蜂,但我們知道只有那種通身金黃的蜜蜂不會蜇人,我們去油菜花團裡逮著就是這種蜜蜂。逮著之後就用縫衣服的細線綁住它的後腿,然後遠遠地牽著,就像放風箏一樣,任由它們飛翔卻不放開那條線。現在想來多少有些殘忍,但那時卻是一種童趣。
162 隨著油菜花開放的還有火紅火紅的映山紅。映山紅就長在水電站引水渠的岸邊,整片的開放時,就映在引水渠的水流裡,讓人怦然心動的覺得美。在映山紅花簇裡,我們再也沒有孩子間的矛盾,都變得一致的歡快,我們採集映山紅花枝,變成花環,送給夥伴們,然後每個人頂著花環在毛毛雨裡跳不知名的舞步。
163 小觀福有一個木陀螺,是他的父親製作送給他的,他在下雨的天數,就在他家的廳堂地上,擺起那個木陀螺,旋起來之後,用那根麻繩抽打。沒有一個孩子不羨慕的,但是礙於我們自己不會製作,找父親要又害怕捱罵,所以很長時間裡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最多就是在觀福玩累的時候我們排隊藉著玩一會。
雖然不能擁有觀福那樣的木陀螺,但是我們有替代品,一種食物的堅果。那種長在灌木枝上魚皮花生大小的堅果呈規則的陀螺狀,墨綠的表皮帶著一個麻黑的蓋蓋。我們就把它當做陀螺的替代品,專找個大的堅果摘,然後就在地上,桌上,擰著把旋轉起來,相互之間比拼誰的堅果可以旋轉的時間最長,可以旋轉很久的堅果被我們奉為“寶”,每次有人挑戰前,都小心翼翼的取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