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解典故時,隨便說起的。"莊妃信以為真,不再深究,卻仍皺眉說:"皇上崇尚漢學原沒有錯,不過若是一味『迷』『惑』於這些玄學禪機,卻到底不是帝王正道。"建寧自悔失言,生怕太后娘娘還要追問,撒謊說:"太后娘娘,我困了,想回去睡一會兒,可不可以先走?"莊妃無可無不可,點頭說:"去吧。"建寧如蒙大赦,轉身便走,卻又留戀戲臺故事,忍不住一步三回頭。莊妃冷笑一聲,低低抱怨:"站無站相,坐無坐相。"哲哲看了一眼,並不說話。她知道大玉兒管教自己親生的幾個格格十分嚴格,對於福臨更是言傳身教,毫無懈怠,即便是一舉手一投足都要規定分寸,每每告誡:"凡人行住坐臥,不可回顧斜視。不但關乎德容,且有犯忌諱。"然而對這綺蕾臨終託孤的十四格格建寧,卻十分放任自流,雖然帶在身邊加以禮遇,卻從不教導她人生道理、宮中規矩,就只像是對待一隻小貓小狗那樣,只管讓她吃飽穿暖,表面上縱容溺愛,實際上卻是把這株不加刪斫的幼樹養荒了。眼看著建寧一天天長大,也一天天越來越不像個格格,倒像是大漠牧民的女兒,隨心所欲,任『性』張揚,將來賜嫁成婚,只怕難得幸福。想及此,不禁微微搖頭。莊妃卻早已轉了心思,向素瑪道:"傳我的令,請吳世子過來坐坐,你再快走兩步,回宮去替我預備幾件像樣的見面禮,儘快送來。"哲哲趕緊攔住說:"我那裡有剛進貢的玲瓏撒袋一副,還有小孩子用的鑲寶小弓箭,賞賜世子最好,不如叫迎春去取了來就是。"莊妃說:"也好。"因傳令下去。建寧從暢音閣下來,走在後廊下,猶可聽到穿雲度雨的唱曲聲:"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菸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佔得先?"一聲聲鶯聲軟語,唱得風也醉了,彷彿聲音裡也可以有『色』彩,有芬芳,只是抑揚頓挫,就已是鳥語花香。建寧心中嚮往,不由學著戲子的模樣兒,翹一個蘭花指,將左手搭著右腕,腳底下橫拖幾步,扭捏做勢,自娛自樂。一邊心下懊惱,撒什麼謊不好,非說困了要睡,宮裡一年也難得放一場戲,又偏偏誤了。正玩得興起,顧盼回頭,不提防腳下一滑,與轉角處迎面走來的一個少年撞了個滿懷。建寧只當是哪宮的小太監『亂』闖,因自己的窘態落在對方眼中,大為羞澀,先發制人罵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撞我?你是哪宮的奴才,告訴你主子,好好懲治你!"那少年輕裘小帽,氣宇不凡,吃這一撞一罵,並無怒氣,亦無懼意,從建寧裝扮中知道是位格格,拱手抱拳道:"在下吳應熊,無意衝撞格格,還望格格恕罪。"建寧微微愣了愣,有些吃不透來人的身份,卻也不願多想,只由著『性』子發作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格格,還不趕緊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