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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多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徘徊御花園,都未能和就住在御花園東角絳雪軒的順治碰上一面,百無聊賴地繞過半個後宮,卻在教坊司不期而遇了。更沒想到的是,她又一次在三言兩語間便得罪了他,或者說,是他在三言兩語間便激怒了她——為了一個教坊司的下賤戲子。不,她不想的,這不是她的本心,她沒有想過要和他針鋒相對,水火不容。她每次對鏡妝扮的時候,都在幻想這一副玉貌朱顏落在順治眼中會有多麼美,她渴望著他的讚美,他的驚豔,他的欣賞,他的溫柔。可是沒有。沒有驚豔,更沒有溫柔。她終於遇見了他,在自己最美麗的時刻,然而他便如睜眼瞎子一樣無視她的美麗,她的尊貴,她的仙姿神韻,而只還給她一副冷心冷面,冷嘲熱諷,還和建寧格格一唱一和,把戲子充作宮女賜給建寧來對她示以顏『色』——戲子做了宮女,也就有機會升答應、常在,被天子臨幸,封為貴人、妃、嬪,甚至貴妃,和她爭寵奪愛!慧敏絕不後悔自己罷黜女樂的懿旨,皇上這樣對她,她不過在自己權力所及的範圍內稍示反抗,有什麼錯呢?可是這卻引起了後宮的一片譁然,四面楚歌,她們說她好妒成『性』,是醋缸皇后,連太后也特意把她叫去,含沙『射』影地說了些寬容為懷的假仁假義,分明是怪她任『性』,認為是她嫉妒、脾『性』不好,才會惹怒皇上,遠離位育宮。其實年僅十三歲的慧敏雖然已經嫁為人妻,然而大婚七天就同皇上分宮而居,對於男歡女愛之事尚在一知半解之間,並不特別熱衷。她渴望順治,不過是因為寂寞,也因為後宮裡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地渴望著,不知不覺便也影響到了她,使她相信得到順治寵愛是後宮最重要的功課,是後宮女人的最高成就。她未必好妒,卻十分好勝。是好勝心讓她希望得到順治的歡心,從而叫其他的妃子們望塵莫及,也是好勝心使她的行為與心意背道而馳,從而令她與順治的距離越想拉近就離得越遠,於是榮寵與熱鬧也離她越來越遠。自從教坊司女樂之事後,慧敏恨死了建寧,恨她的不敬,更嫉妒她與皇上的親密,並且這嫉妒也延伸到其他的格格身上,因為她們全都是皇上的好姐妹,可以在皇上面前撒嬌說笑,比自己這個皇后還有特權;她當然更恨那些與她爭寵的妃子們,她甚至嫉妒那些沒有封號的宮女,因為她知道她們心裡也都在做著飛天夢,盼望得到皇上的恩寵,圖謀與自己一較高下,她恨她們心裡的念頭,恨她們未經暴『露』的,恨她們對後宮生活充滿幻想,比自己過得更有盼頭,有滋有味;她也恨宮裡惟一的至親太后娘娘,因為她竟然不替自己做主,竟然任由皇上另建絳雪軒,竟然在大婚之後又聽任皇上冊立其他嬪妃。她把所有的人都恨了個遍,也得罪了個遍,除了子衿子佩,宮裡沒有一個人的心向著她,就連位育宮的宮女們也不喜歡自己的主子,因為她的喜怒無常,刑罰無度。她們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謹言慎行,連句風趣點的笑話也不敢說,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這本來是慧敏嚴格推行的紀律,然而當她終於把所有宮女都訓練成木偶泥塑後才發現,這樣,又有什麼趣味呢?如果慧敏可以低下頭,靜下心,好好地認清楚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和優勢,聯合所有可以聯合的力量,也許她是有機會擺脫這寂寞的。太后是她的親姑姑,又再三向哥哥保證要照顧好這個侄女,俗話說"打斷骨頭連著筋",如果她能夠溫順乖巧一點,至少太后的歡心總是可以保得住的;還有那些格格們,不乏與她年齡相當志趣相投的,尤其建寧公主,骨子裡其實和她是一路的人,都是既愛熱鬧又慕奢華的;再則,妃子們地位雖不如她尊貴,可好歹是個伴兒,稱得上是姐妹,只要她肯稍施恩惠,妃子們沒有不趕著獻殷勤陪小心的;甚至,如果她肯好好調教子衿子佩,在身邊容得下幾個絕『色』宮女吸引皇上的目光,也未必不奏效。可惜她還太小,還不懂得這些籠絡人心的小手段,更不懂得以退為進的大道理。她對於交際太沒有經驗,又自幼不知約束,從小到大的教育都是"只要我想,就可以得到",得不到便哭,便鬧,便發脾氣,最終總還是要得到。從來沒有人逆得了她的意,從來沒有人會對她認真呵斥,她是天生的寵兒,予取予求的慧敏格格,至高無上的大清皇后,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什麼人什麼事低頭。即使對方是皇上,是太后娘娘,也不行。於是,寂寞愈來愈重,從無形到有形,宛如一道黃金枷鎖,將她沉重地捆縛成一個美麗堂皇的蝴蝶結。她的怨氣和恨意,也隨之越來越重,從無形到有形,訴諸於咳嗽、四肢懶動、氣虛無力等種種症狀,不得不時時宣太醫入宮問診。到後來,為著太后責怪她不該輕傳懿旨、廢黜女樂的事,她愈發堵氣,索『性』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