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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些個戲子帶頭兒,府裡年輕的少艾們也都坐不住了,尤其是建寧帶來的那些宮女,她們的地位雖然不能同格格相比,心境卻大抵相似,只是她們的天地更寬闊些,眼界卻更窄淺些,便較容易滿足,只要不把滿漢之分看得過重,便有許多機會許多風景,可以使得她們擁有更加豐滿多彩的人生。那些宮女們都在好事的年齡,眼看著這位額駙爺竟是個柳下惠,銀烊蠟槍頭的,更不指望收房納妾,只將眼光向那些風流戲子們瞟去,一五一十地學著拋媚眼兒,作身段兒。也有主意大些的,料著戲班子在府裡不能久長,便不肯浪擲時光,只在清俊些的家丁小廝們身上作功夫,宮裡原本就有宮女和太監"吃對食兒"的慣習,小廝們更比太監多著條命根子,如何不喜?因此不上半年,宮女們便各自都有了相好的搭幫,也有錯配鴛鴦雙鸞一鳳饒舌鬥齒的,但也都知道守著不成文的對食兒規矩,天大的事只是窩裡橫,底下鬧得翻江倒海,上面只瞞著不叫格格額駙知道,便大家相安,日子過得頗不寂寞。惟一不肯安分認命的就是綠腰,她與額駙的交情非比尋常,名份卻始終只限於主僕。這位愚昧的格格嫁進府裡快有一年了,卻至今還不知道下詔命額駙"盡忠"的規矩,而額駙也堅持不肯主動對格格"投誠",那些教引嬤嬤們只顧自己吃老酒打馬吊,樂得不聞不問;而綠腰則十分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格格,是該早早地促成格格與額駙的好事然後使自己名正言順地坐定妾侍之位呢,還是該繼續暗度陳倉地讓自己獨個兒擁有額駙的憐寵?這是額駙府,而自己是額駙惟一信任的女人,豈不就是額駙府實際意義上真正的女主人?身份與格格平起平坐甚至凌駕于格格之上的?這感覺實在太美妙了,讓綠腰有點不捨得輕易戮破,就是戮破也要再過些時日,讓自己盡情享受了再說。尤其在建寧受到禁足令而不得進宮的時候,綠腰的主角意識更是膨脹到了極點——建寧雖不能進宮,卻仍然常派她去給平湖送補品。從前,她每次隨建寧入宮回來,都要向眾人炫耀一番宮中的見聞,那是隻有她才能常見常新的,然而她的敘述的主角只能是建寧,而她永遠是跟隨者;現在,當建寧被禁足,她便被解放了,成了獨立完整的個體。當她穿戴整齊,大搖大擺地獨自走在宮中時,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只是替建寧送補品的小宮女,而把自己當成了格格本身,或是吳應熊的夫人,一個身份尊貴魅力不俗可以自由穿梭後宮的特殊客人。她成了真正的主角,比格格享有更多的自由,並且替額駙完成他自己做不到的事,從而得到額駙的信任,得到格格得不到的親密。沒有人比她更威風更尊貴了,這種隱秘的快樂令綠腰飄飄欲仙,獨自興奮著,恨不能與眾人分享——做了主角,卻沒有觀眾,多麼寂寞?然而背主偷歡的罪名有多大,她是知道的,總不能在額駙與格格"圓房"之前,就讓額駙先擺席設酒地把丫環"收房"吧?況且,額駙雖然對他很信任,很親切,卻始終沒有過逾規之舉,這也使得她不能有十分的把握,確信他在與建寧修好後一定會將她納妾。綠腰暗自忍耐,默默佈署著自己的計劃,尋找一個絕佳的機會。她留意到,自己佟妃生下三阿哥後,額駙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也再沒有信託付自己轉交,他常常獨自漫步在花園梅林中,仰首翹望,若有所期。這並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他在等待什麼呢?他比以往更加蕭索,抑鬱不歡,見到自己時也只是彬彬有禮地客套,卻毫無熱情。綠腰再自欺,也能感覺得出額駙對自己的情感並不是男女之愛,他的態度中有尊重,有感激,有憐惜,卻獨獨沒有狎暱,沒有愛慕。那些戲子伶人的眼神手勢,撩風弄月,他一樣也不會。然而建寧愛的就是這樣的他,因此綠腰要的也就是這樣的他。能得到建寧可望而不可及的額駙,是綠腰最大的夢想。只要能得到額駙的寵愛,讓她做什麼都願意。這夜,服侍建寧就寢後,綠腰端了一盤豆沙點心走來東院,徑自推門進來,見吳應熊正在燈下獨自喝酒,桌上竟連一碟小菜也無。她嗔怪地問:"額駙,為什麼獨自喝酒呢?喝醉酒是會傷身的。"這裡面有真心的疼惜,也有矯做的嬌媚,根本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戲。吳應熊就更分不清,他惺忪地說:"不醉,又能怎樣呢?"他今夜似乎特別煩惱,竟忍不住對著這個千嬌百媚的小侍女吐『露』出自己最傷痛的心事,"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想去找她,可是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呢?我沒有資格找她,也沒臉見她。""她是誰?"綠腰有些醋意,酒後吐真言哦,原來這位額駙心裡另有人在,既不是格格,也不是自己。她走近他,發現他已經完全醉了,這也難怪,既是悶酒,又是寡酒,況且是酒入愁腸,想不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