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天上掉餡餅的那種笑。
那人看著他的眼神,他說不清楚,他見過裡頭,最像的是一個沒吃飽的人看著很大很香的餅子的那種神情。
他當時心裡有些懸虛虛,竟然是覺得沒把握的。
明明那人手無縛雞之力,他雖重傷,也能解決的,偏偏他就是覺得,危險。
而後那人和他談買賣,竟然還敢握著他腕子往外推。
再後來,那人把他密實藏了。
居然還……好生照料。
那些吃的,旁人也許噁心,他們這樣的,卻是懂的。
都是荒地裡能找來續命的好東西。
沒想到那人也知道。
而且還弄得乾乾淨淨。
反倒麻雀,每次都不開膛破肚,直接燒熟了的。
那人住的地方很多趕蟲子的草晾著。
每天一半時間劈柴,還有一半,不知在屋子裡起身伏身搞些什麼。
那人哼很奇怪的方言歌,不過倒也不難聽,起碼不至於驚了他,擾了他調息。
和溪水的聲音差不多,裡頭也分快一些慢一些的。
那人把自己弄得發燒,而後託人買了酒。
給他用。
那人自己卻是狠狠折騰了一下午,又結結實實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腳步虛虛地,又去劈柴了。
那人替他換便溲的桶子。
一天早晚兩次遞給他絞好的帕子擦,拿瓢舀水給他漱口。
頭一晚他熬得艱難,隱隱約約知道那人過來,他本已準備好那人動他懷裡東西他就拼了。
那人卻是給他擦四肢。
不碰脈門,手不過肩,腿不過膝上一尺,也沒有碰他面具。
他想,他真的是撞了回好運氣了。
那人沒有問他任何背景有關的事,也沒有偷偷探看。
那人每次送東西過來,都會先出聲示意,雖說他其實早就能察覺。
所以,用不著殺掉那人。
他依約幫那人辦事。
僕契女子的賣身契他隨手扔自己點的大火裡了,半打多男寵的契他帶了出來。
那人翻看了一下,抽了其中一張。
他把剩下的當引火點了柴房,回頭正看到那人點了那張契。
手指穩穩捏著一角,看著火苗舔上來,眼神專注,眉宇舒展,嘴角勾了極淺的一抹笑,唇輕抿出一條極有力而流暢的線條。
他便愣住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的神色。
主子固然出色,偶爾被勒令抬頭,所見的談笑風生,不動聲色,都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可以比擬的。
可看那人,那神色……
明明目光不是銳利如芒,明明臉上有疤,明明……
可只令他覺得好像,這世間,沒有什麼能瞞過那人似的。
火快燒到那人手指的時候,那人旋身揚臂,把那一角賣身契高高一揮扔到空中。
火苗小了一下,而後,乍然暴漲,吞沒了剩下的那點布料。
一切在空中化作灰燼,被一陣風捲走了。
那人帶笑回頭,喚他上路。
剛開始趕路。
那人問他的名字。
他自然回答不出來。
被那人取笑。
他逼出點殺氣,他早就發現那人怕冷。
那人縮縮脖子耍夠了他,替他取了個。
那人以為是暫時稱呼。
他卻記住了這生平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姓名。
趕了半天路。
他和那人在茶攤用午膳。
那人叫了涼茶饅頭,點了蘿蔔醃肉。
而後把菜對半均勻分到兩個碟子裡,推了一個給他。
他面前那碟,不少是肥的。
那人自己的,卻只有瘦的。
那人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愣了愣,知道自己的脈搏亂了一拍。
一下午間山路。
他聽身後的呼吸,知道那人根本已經不行了。
看看天色,算算任務日子,他決定提早休息。
等把那人送到,他自己可以趕快些。
烤東西吃的時候,那人巴巴過來。
他不明白自己被那人看中了什麼。
那人卻是要他去旁邊幾十米處挖一些草藥。
他當然知道那人的腳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