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郎追到畫眉村來了!
當時堂屋裡只有姥爹一個人,其他人已經回屋休息了。他不敢大聲呼救,怕嚇到已經病倒在床的糧官父親。
所幸姥爹從外地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加高了家裡的門檻,因此看到此番情景的時候沒有驚慌失措。
姥爹以為那些殭屍會從遠處跳到近處,跳到門口來。可是那些殭屍似乎沒有跳進屋裡來的意圖。它們只是在前面的地坪裡跳來跳去,起起落落的,如同十幾年後的蝗蟲災害一樣。
外公曾經說,姥爹年輕時經歷過中國歷史上最嚴重的蝗蟲災害。一群蝗蟲從你面前跳過,地上所有的青草樹木都會被吃光。
那些殭屍也有這樣的氣勢。
姥爹看了一會兒,大膽地對著外面問道:“朋友,既然來了,就進來坐一坐吧!聊個天喝個茶也好。”
姥爹這麼說是為了不讓父親擔心。這句話即使讓父親聽到也沒有關係。這句話可以讓父親以為姥爹的什麼朋友來了。而對姥爹來說,這句話既是詢問來者,也是給自己壯膽。
如果對方回答,姥爹就能知道對方底細。如果對方還答應進來,說明對方不怕高門檻,從而可以排除弱郎大王。如果對方不進來,說明對方畏懼高門檻,極有可能是弱郎大王,也不排除其他怕高門檻的鬼怪。
那些蹦跳的殭屍聽了姥爹的話後停止了蹦跳,靜靜地立在門前的地坪裡。
姥爹心想,司徒子果然算得準。
這時,一隻黑貓從殭屍底下緩慢走了出來。
姥爹頓時放心不少。姥爹笑道:“原來是你!上次李曉成的事情我還沒有追究下去呢,你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姥爹這才明白,原來地坪裡蹦跳的不是殭屍,而是稻草人!
這每一個稻草人的身上都附有一個人的魂魄。
“喵嗚……”野貓叫了一聲。
姥爹哈哈大笑:“這位朋友!你還沒有學會說話吧?連人話都說不利索,還好意思到我這裡來叫囂?”
野貓見姥爹不驚反笑,還嘲笑它不會人話,修為不深,頓時囂張氣焰被壓制。
“喵嗚……”它憤憤地叫了一聲,轉身離去。
那些稻草人都跟在後面蹦蹦跳跳地離去了。
這時,屋裡父親費力地說道:“我兒,你跟一隻貓計較什麼!”
姥爹一驚。原來父親全都知道。
姥爹忙走到父親的房間。
姥爹的父親說道:“它現在還是一隻不會說話的貓就這麼厲害了,如果到了會說人話的時候再來找你,看你如何應對!”
姥爹沉默不語。
姥爹的父親嘆氣道:“這也不怪你。要怪都怪我當初因為你哥哥的事情不讓你讀聖賢書,沒考慮你的感受。你只好把時間都用在周易梅花易數麻衣神相之類的事情上。鬼怪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搭理它,它懶得搭理你。你有心去了解它,它反過來也會接近你。是我讓你誤入歧途了。”
姥爹忙勸道:“沒有,沒有。現在已經沒了科舉考試,當初我奮力學習,到頭來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浪費不少光陰。”
“以你的能力,在科舉取消之前就能金榜題名天下知,這我都知道的。你就不要拿這些假話來讓我覺得舒心了。”姥爹的父親咳嗽兩聲,“不過你不用怕貓,以後它來尋你的麻煩,你只要聽爹的一句話……用橘子皮對付它,它便不能近你的身。”
姥爹的父親幾天之後去世了。
他沒能如願看到姥爹成家,可是他經常看到謝小米來畫眉村,一直以為謝小米以後會成為他的兒媳婦,所以臨走之前沒有太多遺憾。
姥爹父親的葬禮辦完之後大概半個月,一個女人在晴天裡打著一把紅色紙傘來到畫眉村,打聽到姥爹的家在哪裡,然後找到姥爹,要姥爹帶她去姥爹父親的墳頭上拜祭。姥爹帶她到祖墳山上去拜祭的時候,叫她不要撐開紙傘,怕山上的樹枝或者刺藤刮破她的紙傘。可是她不聽,非得打著。
那時候還沒有太陽傘的說法,無論男人女人,只要在沒下雨的天氣裡打著傘出門,那肯定會被人笑話。
如果小孩子在沒有下雨的時候打傘出去玩,家裡大人便會連騙帶嚇說什麼晴天打傘腦袋上會長癩子。
那個女人在那種環境下打著紅色紙傘走街串巷是極需要勇氣的。
可她不但有打傘的勇氣,還有打傘的技巧。她打著傘跟著姥爹上了山,傘遊刃有餘地在雜亂的樹枝和藤刺之中行走,如一條活潑的小魚在石頭夾縫裡行動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