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抿了抿唇。他是有一肚子疑惑,可是不知從何問起。
“你不問我,我就要問你了。”
紀言一怔,轉頭看向連軼,剛好與連軼的目光撞個正著。連軼很快收回視線,邊開車邊道:“你認識韓以城?”
“不,”紀言頓了頓,“不認識。”對於紀言而言,韓以城一直是個有些沉重的名字。這個名字跟很多事情牽扯在一起:蘇瑞被蹂躪、自己被下迷藥……
沒想過如此猝不及防,見到韓以城本人。
“但韓以城認識你。”
紀言被連軼一句鋒利過一句的話逼得發慌。他怎麼跟連軼說那段經歷呢,跟連軼說,韓以城把蘇瑞賣給了某個特別瘋狂的地下俱樂部?跟連軼說,為救蘇瑞不得不答應韓以風的主僕協定?跟連軼說,他被人下藥才跟韓以風發生關係?那些事情複雜、混亂、難堪,不僅與他自己有關,還牽涉蘇瑞……他實在難以啟齒。
“我確實不認識他,”紀言艱難地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為什麼知道我。還有一些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連軼幾不可聞地低笑一聲,像是認輸:“算了,你不想講,就算了。”他不再說什麼,默不做聲地繼續開車。
氣氛並沒有因為連軼的“算了”而輕鬆下來。
回到家後,連軼洗完澡,坐沙發上翻了一陣雜誌,就回臥室了。
紀言有些無措和茫然,不明白連軼為什麼忽然變得冷漠。他有很多事情無法和連軼說,連軼也有很多事情不會跟他說……這應該很正常吧。
他和女人都沒談過戀愛,更別提男人了。戀愛中的人要做什麼,要如何對待彼此,他完全沒有經驗,也沒有概念。兩個男人,他苦惱地想,到底該怎麼相處呢?
紀言想得頭都大了,心中悶悶的,被這緊張氣氛壓得喘不過氣。連軼靠坐在床上,腿上擱著個膝上型電腦,眼睛盯著螢幕,指尖飛快敲擊鍵盤。紀言走到臥室門口,看見渾身散發“旁人勿擾”氣息的連軼,腳步一頓,轉過身又往客廳走去。
連軼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你去哪?”
紀言背對著連軼道:“去睡覺。”
身後安靜片刻,傳來回應:“過來。”
你說過去就過去?紀言沒好氣地想。一張口,冷冷的:“我去另一間房睡。”
“別鬧了。”連軼語氣透出些許無奈,“過來吧。”
紀言心中微微動搖,嘴巴卻不肯讓步:“還是別了,我一個人睡舒服。”
身後又安靜下來,過了幾秒,連軼道:“那隨你。”語氣恢復清冷。
這天晚上,紀言睡得很不踏實。他想了許多事情,越想越覺得難受,腦袋發脹,也分不清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黑暗中走出一個緊緊裹在黑袍裡的人,走路悄無聲息,斗篷下的臉被濃重陰影遮蓋。周遭湧起強烈刺鼻的血腥氣息,黑袍人寂靜如鬼魅地站在紀言面前,伸出蒼白枯瘦,指甲鮮紅的手,慢慢掀開斗篷。
紀言聽到自己抑制不住地驚喊一聲。
那個黑袍人的臉,血淋淋一團模糊,翻滾皮肉下露出駭人白骨。一雙凹陷的眼睛閃現瘋狂陰鷲的光芒,兩顆發出冷光的鋒利獠牙,從突然張大的血嘴裡伸出——
紀言嚇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明晃晃的日光,無聲灑在床上。
紀言頭疼地扶住額,低聲罵了句:“草。”摸過手機一看時間,臉色一變,一個“草”字瞬間變成一迭聲的“草”字。
“草草草,睡過了!”
紀言穿上拖鞋就往洗手間跑,以閃電般的速度洗漱完畢,又趕回臥室換衣服。他在一陣手忙腳亂後終於想起應該穿得正式點,可牛仔褲已經拉上,藍白格子襯衫最後一粒釦子也已扣好。快遲到了,顧不了這麼多,紀言翻開衣櫃掏出連軼送給他的休閒西服往身上一套,挎著包就衝到了玄關。
他衝到玄關換鞋時才注意到,連軼不在房裡了。
紀言最終還是遲到。
他雙手並放在腿上,侷促地看著桌對面一聲不吭的女人,心七上八下地打鼓。
女人長了一張令人發
怵的嚴肅面孔,濃黑眉毛透出英氣,微勾鼻樑又顯得尖刻。此時她緊抿嘴唇來回翻閱著紀言的有關材料,越看,臉上表情就越不好看。
紀言在女人漸漸冷掉的表情裡讀到一個訊號:女人完全瞧不上他。
紀言有點失落,但更多的是釋然:本來就是意外砸到頭上的餡餅,飛掉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