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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連軼緩緩垂下眼睛,看向手中的刀。刀上沾血,紀言的,他的。

“我不會走。”連軼盯著刀,一字一頓道,“不要指望趕我走。”

紀言一怔,意識停滯在連軼突兀的話語裡。

“而你,也不要指望從我身邊逃走。”

連軼說完,突然舉刀往手背一刺。

刀自肌膚刺入,貫穿血肉、筋脈、骨骼!

紀言大驚,一把抓住連軼手腕:“你幹什麼!”

鮮血泉湧,刺目駭人。

連軼緊握刀柄,慢慢地道:“第一刀,我那夜對你用強。”

紀言臉色慘白,張開嘴不及說話,連軼利落地將刀拔出,再一次,刺入手背。

“第二刀,在韓以城面前說出傷害你的話。”

連軼全身上下,全是壓抑又放肆的深紅。他黑色的眼睛邪氣浮動,如曼荼羅花在暗夜下璀然綻放,他看起來與平日判若兩人。

——這也是連軼,這也是連軼內在的一部分。這個部分在某種時候會掙脫鐵籠逃出,譬如十四歲母親死去的夜晚,譬如將車開到瀕臨死亡速度的瞬間,譬如現在。

紀言只感到刀刃刺入連軼手掌的痛,全都都襲向了自己心口。他拼命地拽扯連軼身體,哽咽著嘶吼:“你瘋了,快停下來!”

連軼不為所動,執擰得可怕。

血越流越多,連軼的臉色越來越差,再這樣下去,連軼這隻手,會廢掉的……

“夠了夠了……”紀言語氣幾近哀求,滾燙又鹹澀的液體從眼眶裡淌出來,滑落雙頰,“連軼你不要這樣,你停下來……”他近乎麻木的心臟,再次湧上絞痛。痛苦的原因太複雜了,殘忍荒謬的現實,紀振林的突然離世,還有混亂失控的此刻……

連軼幽幽地盯著滿地的血,拔出刀,然後再一次,狠狠刺入。

“連軼!”紀言撲過去按住刀柄,“你夠了!”

“第三刀,”連軼緩緩地道,“我一直讓你痛苦了這麼久。”

他說完,拔出刀,扔到一旁。

那隻原本修長漂亮的手,已經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你他媽是個瘋子、瘋子!”

紀言哭著吼道,身體和靈魂都劇烈顫抖,眼神瀰漫濃重的哀傷。

所有理性、所有剋制、所有意識,統統消失了。

紀言哭泣著,捧起連軼血流不止的手,不斷親吻、舔舐。血是什麼味道,眼淚是什麼味道,紀言分不清楚,滾燙的液體從舌頭滑入喉嚨,是最苦的毒藥亦是最甜的瓊漿。紀言無法再停下來,如同深陷邪教的信徒無法停止充滿毀滅意義的信仰。

連軼抬起另一隻手;撫摸紀言蓬亂的黑髮,自上而下,慢慢觸及到紀言顫慄的背脊。他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在停滯之中,一種遠比手掌上的痛,還要強烈百倍的痛楚直抵心靈最深處。

那天紀言的話,一句一句如冰水潑下。他有過困惑、有過憤怒,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刻薄冷漠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紀言。但最後,他只剩下深深的憐惜。紀言說出的話太驚人了,他震驚不已地發覺,大大咧咧的紀言,內心裡,原來隱忍著那麼多無法宣洩的苦悶。

那些苦悶,很沉重。

沉重到他沒有辦法,給予紀言安慰。

他讓紀言走了。他想,這大概是紀言所希望的。

紀言離開的這段時間,連軼陷入另一種瘋狂中。他不惜和格安聯姻,拉來洛林家族和石千山都作為幫手,對韓以城進行了最冷酷最血腥的剿滅。

韓以風的死亡,令韓以城變成半個死人,也令韓以城元氣大損。韓以城樹敵太多,得意時眾人皆畏;失意時,則會被人群起而攻之。

可是,即便讓韓以城從高處跌落,連軼內心也沒有任何快感。

他內心依然是空的,那個住在他心裡的人消失了,不見了,找不到了。

他不能失去紀言,即使紀言已經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紀言。

紀言成為他的心魔。

連軼抱起紀言,壓在紀言耳邊道:“我不知道那些經歷給了你多少痛苦,也不知道該怎樣讓你不痛苦。但是我,會陪你一起承擔痛苦。”

紀言不住地搖頭,伸出手,回抱連軼。

感受到懷中人的溫度和顫抖,連軼雙臂力道不自覺加重

。他心中湧起一股恨,他恨不得將紀言揉進身體裡,讓紀言融化為自己的一部分。這樣,紀言就再也不會離開自己。

“以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