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 李承乾心頭一動，將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張阿難將信接上來。 粗大的手指摩挲著厚實的信封，皇帝竟露出了蹉跎之色。 須臾，似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李世民輕嘆一聲，緩緩將封蠟處撕開。 十張薄紙摺疊在一起，紅色字型非常顯眼，雪白的紙張還帶著淡淡的腥氣。 李世民眉頭一擰。 信紙一張張攤開，再一張張的落下。 殿內寂靜無聲。 皇帝的臉色非常精彩。 一會有著怒氣，一會有著猶豫，一會有著憐惜，最後皆都變成落寞。 長久。 李世民又是長長的嘆了一聲。 李承乾抬首，小聲問道：“父皇，青雀還好嗎？” 皇帝有些心累，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桌面上的紙，一張一張又拿了起來。 張阿難將信轉遞給李承乾。 李泰的信很冗長，他先是跟李世民承認了錯誤，至於是什麼錯誤，李四郎沒有言明，只是一個勁的說著孩兒知錯，認過錯後，李泰話頭一轉，開始訴起了苦，說在那鈞州，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睡也睡不好，總之就一句話，他李泰在鈞州，待的生不如死，再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他就要活不下去了，李世民要是不讓他回長安，那就立刻下道賜死旨意，或者，他這當父親的要是狠不心來，那他李四郎就自個了斷，他活著不能回到長安，只望李世民開恩，讓他死了能回到長安安葬。 看來，這小胖子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竟然都敢威脅李世民了。 上牙下牙再次一碰，李承乾兩眼淚汪汪，一骨碌跪地，哀求道：“父皇，孩兒斗膽，求父皇，讓青雀回來。” 李治眼角一皺。 李世民沉默不語。 前些時候，李泰就來過信，表示了想回長安的意思，從內心深處來說，李世民是渴望他能回來的，因為這是他最愛的兒子。 原先在長安的時候，李泰的一應待遇，都要高過東宮，李世民甚至恩准他，可以隨意從國庫中支錢，不設任何上限，想花多少花多少。 李泰身子肥碩，李世民心疼他走路，特地賜了他一輛步輦，還特意允許他乘輦入殿，每次上朝的時候，李泰都是被人直接抬入太極殿的，反觀當時還是太子的李承乾，只能瘸著一條腿，吭哧吭哧的爬樓梯，要知道，太極殿的階梯，足足有九十九階，象徵著九九至尊。 住的方面更是不用多說，李泰的王府足足有東宮的兩倍大。 李承乾喜歡遊獵，因為這個愛好，大臣沒少彈劾他，李世民也沒少責罰他。 身寬體胖的李泰，雖然行動不便，但他也喜歡遊獵，只是，他不會親自打獵，而是組織一群人，看著他們打獵，史載，魏王獵，前軍五百，隨僕千人，要說耗費，要說排場，李泰可比李承乾玩的大多了。 朝中的人，自然也不會慣著李泰，針對他遊獵的彈劾不少，但是，李世民從來沒有因為這事，說過個李泰一句，甚至，當朝中之人對李泰彈劾過多的時候，皇帝陛下還會親自下場，臉紅脖子粗的罵他們憑什麼管自己兒子。 李世民對李泰很好，但也正是因此，他不能讓李泰回來。 李泰和李承乾不一樣，李承乾是已經被革除出了皇族，說的難聽點，他現在就是個廢人，朝野上下沒人在乎他，讓他回來，沒有一絲政治影響。 但李泰不同，李泰現在還是王爺，並且在朝中，有不少曾經和他有過往的人，現在讓他回來，這朝廷中的人，難免不會生出其他心思來。 其次，經過李承乾一事，李世民也看清了，這個兒子不是個省心的主，他現在只說想回長安來盡孝，可等他真回來了，會不會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誰也說不準，這要是再和李治鬥起來，那無異於重蹈覆轍。 萬千心思流過，李世民看向跪地的李承乾，正要說什麼時，又聽的李承乾哽咽道：“父皇，母后一生，留下三子兩女，明達早夭，麗質早逝，如今，只剩下孩兒、青雀、雉奴，鈞州比之黔州，還要惡劣，孩兒居於黔州，都險些喪命，青雀身子不如孩兒，他要真有什麼，孩兒日後，有何臉面去見母后。” “孩兒斗膽。” 一腦袋重重叩下，李承乾悲聲道：“請父皇讓青雀回來，孩兒已知過往之錯，若再見青雀，兒必然盡極為兄之道，父皇要還顧慮孩兒與青雀起什麼，孩兒今日就可返回黔州，此生永不踏入長安，只求父皇，讓青雀回來。” 本已狠下的心，突的又軟了起來。 李世民紅著眼，面色十分糾結。 李承乾餘光瞄了眼李治。 這小子低著頭，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一副想當透明人的做派。 “雉奴。”李承乾抬起頭，淚眼婆娑道：“青雀要死到鈞州了，你要沒四哥了，雉奴，你勸勸父皇，讓青雀回來吧，你可記得，你小的時候，青雀最是疼你了。” 李治咬緊了牙關。 疼我？ 那個該死的胖子，以前可是沒少欺負他，狗東西，死在鈞州最好，他就是不死，自個也會讓他死。 心裡充斥著兇惡，面上卻擔憂著道：“父皇，四哥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