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到了。” 隨著常大話音響起,馬車穩穩的停下。 常德從車中下來。 六層石階延伸至門口,鑲刻著金銅釘的朱門左右敞開著,院子裡頭偶有官吏來往,門口兩側各站著一隊挎刀的役卒,高高懸掛的赤底金匾,闆闆正正寫著大理寺三個字。 這排場,不是小小的淮縣縣府能比的,站在門口,一股森森威嚴撲面而來。 常德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氣上前,至石階前時,突的跪下,眼中含著淚,聲嘶力竭道:“陝州常德,有血海深冤,請青天做主!” 門口的役卒看了過來,院中的官吏也紛紛駐足看來,公房中的孫伏伽,猛的抬起頭,一雙圓耳動動,對一旁的佐官道:“你去看看。” 佐官起身,一溜煙小跑至門口,看著跪在地上,身著富貴之人,朗聲問道:“汝乃何人,緣故跪於堂外?” “在下陝州鄉紳常德,親子數日前被人妄殺,兇手位高權重,特求大理寺還以公道。” 佐官轉身返回院內,常德照是跪在原地,過了須臾,佐官再次站到門口。 “你隨我來。” 常大扶起常德,父子二人跟在佐官之後,一路進到審案的公堂。 孫伏伽一身紫色官袍,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他沒有特意板著臉,但莫名有種令人畏懼的威嚴。 常德也是個識貨之人,一看他官袍的服色,就知道上面坐的是什麼人,當即,淚水如泉湧,常德躬身,泣不成聲道:“小人拜見大人。” 孫伏伽問道:“你說,有位高權重之人,殺了你兒子?” 常德點點頭。 “是何人,你可放心說,不管是誰,若當真敢草菅人命,我大理寺必秉公執法。” “大人青天顯世。”先是誇了一句,然後,咬牙切齒道:“殺吾兒者,是刑部尚書,鄖國公張亮。” 負責記錄的佐官,聽到張亮的名字,下意識手一抖,從筆鋒滴落的黑墨,瞬時將紙張浸透。 孫伏伽眉頭一皺,再次確認道:“當真是刑部尚書,鄖國公張亮?” 常德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孫伏伽又問道:“你兒何時被殺?” “約摸一旬五日前。” “約摸?”孫伏伽質疑道:“你連具體時日都不知道,緣何肯定是張亮所殺。” “回大人,我兒有一結義兄弟,名喚王大,他與我兒都被張亮收為義子,隨他一同在長安走動,五日前,王大突然上門,告知我兒被殺的訊息,小人當即從陝州前來長安,今日,小人令長子常大外出打探,確認我兒身死,張亮將他掩埋在城外亂墳崗,請大人替小人做主。” “你兒叫什麼名字?” “常二。” 將這個名字記在心頭,孫伏伽再問道:“那王大,今何在?” “回大人,那王大告知小人訊息後,就辭別回了老家。” “他可言明,張亮緣何要殺常二?” 常德左右看看,再深呼吸一口,狠下心道:“張亮欲謀反,我兒不願跟從,他怕我兒洩露圖謀,便趁我兒外出吃飯之時,遣人殺了我兒。” 孫伏伽霍然而起。 佐官手又是一抖,毛筆直接掉落。 “你……你再說一遍,張亮欲什麼?” 常德擲地有聲道:“張亮欲反!” 心頭一顫,孫伏伽喉結滾動,他不可思議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本官告訴你,勾陷當朝國公,輕則流放三千里,重則可是要問斬!” 常德當即道:“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大人可儘管去查,小人要有一句非議,甘願……甘願流放三千里。” 孫伏伽眉頭緊蹙,緊盯著常德許久,憑藉審問無數犯人的經驗,他能感覺的出,這人沒在說假話。 強壓下心中驚浪,思索許久,孫伏伽對著佐官道:“將他二人暫且安置到邸舍去。” 說著,又對常德和常大嚴令道:“無本官之令,你二人不得隨意走動,也不得擅自跟其他人接觸,聽明白沒有!” 常大膽怯道:“謹……謹遵大人令。” 常德跪下,跪求道:“請大人務必秉公行事,還我兒一個公道。” 孫伏伽一臉正氣道:“你且放心,我大理寺行事,歷來只遵循律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待本官查明真相,定會秉公處事。” “謝大人。” 常德一腦袋叩下。 旋即。 佐官領著二人,來到後院一處屋舍。 這裡就是邸舍,專門用來接待外地來大理寺辦公的官吏,屋子裡很簡陋,除了兩張床榻,和一張桌子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 常大四下看看,心中忐忑不安道:“爹,這真的能行嗎,那張亮可是開國元勳,咱們這空口白話的,又沒確鑿的證據,大理寺會不會不信。” 見他臉都有些白,常德沒好氣道:“沒出息的玩意,怕個什麼,不管他大理寺信不信,憑藉謀反這兩個字,他們就得去稟告給皇帝,只要皇帝老兒知道了,嘿嘿……” 連著冷笑兩下,神色陰霾道:“沒確鑿證據又如何,當皇帝的,就沒有不多疑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造反,只要皇帝覺得你有這個心,那就別想有好果子吃,單憑收養五百義子這一件事,他張亮就算渾身是嘴,也別想說得清。”本小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