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地將一張五萬兩的銀票放在貼身的懷中——這是他此次的報酬定金——在沒有見到錢以前,他是絕不會出手的。
剩餘的部分,殺人之後,再付。
柳園請他來,本就是來殺“龍湉”的。黃少殺龍湉,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究竟誰能殺死誰?誰能笑到最後?
秋雨如晦。
長街、高簷、老宅。空寂無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劉二娃店攤所在的街叫“珠子街”,長二百三十八步,寬七步,有胭脂店、日雜店、小吃店等店鋪一十三間。
雨中最先如風一樣趕到的卻是小姿。
她永遠也忘不了龍湉,忘不了那一夜的纏綿。走過青澀懵懂的季節,她學會了成長;走進風雨江湖,她懂得了依靠,回憶花開的季節,風乾的種子開始抽芽。
“本想不相思,為怕相思苦。幾番細思量,寧願相思苦。”這兩年多,她一直在思念中度日如年。有時一夢醒來,孤身擁衾不勝寒。
龍湉一去杳無音信,如黃鶴一去不復還。直到前段時間,才陸續得到了他的一些訊息。她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幾次趕去都遲了一步,所以,當她一聽到龍湉再次出現的訊息,立刻飛馬而至。
長街的盡頭有個岔路口,叫“大什字”。
風在呼嘯,一片肅殺,一片死寂,偶爾天空還有閃電雷鳴。雨漸漸地越下越大,越來越稠密,順著屋簷而下,沿著青石板的街道而流。
小姿獨立街心,除了她,一個人也沒有。可是,她忽然有一種說不出卻很清晰強烈的潛在感應:就是龍湉已經快來了,而且就在附近!
這一感應讓她身體輕顫。
飛花也彷彿感覺到了什麼,顯得很不安,忽然從她懷裡展翅飛起,“撲撲撲”地飛向黑暗的長街盡頭。
那盡頭是什麼?
長街的盡頭慢慢地出現了一個人影,慢慢地走了過來,彷彿二百三十八步的長街是那麼漫長,漫長得彷彿要用一生的時光才能走過。
天空忽然響起一聲隆隆的炸雷,在飛花的尖厲叫聲中,閃電一瞬間的照耀下,顯出一張充滿痛苦、近乎麻木的臉。
此人豁然正是朝思暮想的龍湉!
在長街的一個陰暗幽折的角落、一頂屋簷下、一扇窗子的後面,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靜靜悄悄地凝望。
這人就是太監,他的瞳孔突然收縮,彷彿看到了一件十分困惑、十分震驚,幾乎不敢相信的事。
難道龍湉真的還活著?他忽然感到背脊有些發冷。
小姿居然沒有奔跑過去撲在龍湉的懷裡。
因為就在她剛起步的時候,街角忽然衝出了一隻狗,一隻瘋狗。說是衝,是緣於瘋狗根本已沒有了腳,他是雙手用力在地上一彈,如青蛙一樣躍起,凌空而至,狗仗人勢,卻也威力驚人。
狗有大叫的狗,小吠的狗,或者不叫的狗,但是最兇殘的就是瘋狗,一心想撕咬復仇的瘋狗——他前後失去的兩隻腳,均拜“龍湉”所賜。
小姿的冷靜,是因為這隻瘋狗本就是她帶來的。她想用瘋狗試試,這個人究竟是誰?還有什麼比用“狗”靈敏的嗅覺去識人更好的方式嗎?
——也就是以身“飼”狗,以狗試人。
瘋狗見獵心喜,一直認為自己有十條命,比貓還多一條,可是,這一次,他就似摸魚摸到大白鯊,吃人遇到食人族,走路撞上鬼,運氣到頭了:
如淡墨一樣的黑暗中,忽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狂吠,急促、短暫,就好似一個人臨死之前那種心有不甘的慘叫。瘋狗雙手在空中狂抓了幾下,然後,他就從半空跌了下來。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連小姿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墜落的。
黑暗中連呼吸都幾乎停頓的太監卻“看”得明明白白,一個隨時在觀察別人身體結構的人,眼光總是很獨到、很清晰,他看到龍湉拔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將身體扭曲成一種怪異的姿勢,手好似陡然暴增了一丈,在一剎那間將劍輕輕地在瘋狗的胸前一劃。
溫柔得就似情人的撫摸。
劍氣瀰漫雨中,激得落下的雨絲如銀針般簌簌飛出。瘋狗的胸前立刻多了一道血絲,然後,這道血絲忽然裂縫,如飛雨般的血就向外井噴一樣灑了出來,混著豆大的雨滴,灑入青石板上冷冷的流水中,很快就沖淡、稀釋了。
一切又安靜了下來,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瘋狗終於再也不能吠了,也不能再吃人了——不管出刀的人是不是龍湉,小姿用這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