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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姜灃撫掌讚道:“素聞‘江左度情’博聞廣識,精於相物,果然名不虛傳。這尾琴正是雷氏‘冰清’。”

蘇度情怔怔無語,半晌說道:“雷氏‘冰清’,據說是唐太宗年間,制琴聖手雷文所制,後為錢塘沈振所蓄,再後聽說毀於戰火,不意在此間見到寶物。”

姜灃道:“小姐說的一點不錯。”

蘇度情喟然嘆道:“世上惟先生方能盡顯‘冰清’之清絕;惟‘冰清’方能配先生之絕藝。此乃天地造化,凡人莫敢為焉。”

姜灃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這時,天上又開始飄下雪花,飄在花木、長廊、飛簷、髮際、臉上、衣上,片刻就融化了。蘇度情憑欄遠眺,只見好大一片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遠處的城堞、寺院、城堡、碑碣、窗牖彷彿都籠在白紗下,朦朦朧朧,縹緲幾不可辨,似蓬島仙山,似海市蜃樓。難得還有一線天光,透過雪簾,映白了這一片人間幻境。

蘇度情霍然一驚,大聲喊道:“這不是江左!不是江左!江左沒有宮牆!江左也從不下雪!可是……這又是哪裡?!”

姜灃嘆了一口氣,道:“小姐還不知道,這裡離開江左已經幾千裡水路。只有北國才會下雪。這裡是京都。”

“京都?!”

“不錯。”姜灃道,“五天前,我們就離開了江左,繞海而來,小姐酒醉,不知今夕何夕矣。”

“五天?”

蘇度情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嘴巴張大合不攏來。

這麼說,我竟然一覺睡了五天?

一股寒意忽然鑽進棉袍,彷彿凍僵的鬼魂一樣擁緊了她。她不禁感到口腔發乾,鼻翼抽痛,肌肉繃緊,一種事關某個恐怖陰謀的不祥之兆死死攫住了她。

她急問道:“我怎麼會在京都?呂先生呢?呂先生呢?”

姜灃苦笑一聲,說道:“無靨是我一個遠房親戚,這把‘冰清’就是他送給我的。小姐可以推想:在下一介布衣白丁,除了這一片家業外,身無餘財,再有的就是鼓樂制琴的賤藝,哪裡能擁有‘冰清’這種寶物?也只有無靨老弟富可敵國,慷慨樂施,才能有這番手筆。”

蘇度情滿腹狐疑,又問道:“呂先生此刻何在?”

姜灃答道:“無靨已經放船入蜀,臨走時將小姐交託給我,說道不忍見佳人流落風塵,命我好生相待,來日自有再會之期。”

蘇度情自幼被賣入煙花柳巷,總盼望有朝一日能得脫賤籍,再世為人。大凡天下風塵女子都是這般想法,然而生存所迫,只是一個不可企及的夢幻罷了。決沒想到真有實現的一日,不禁怔住了,心中喜憂參半,說不出話來。

姜灃道:“小姐莫非不信在下所言麼?”

蘇度情雖然聰明,但無甚心機,儘管隱隱覺得此事有些不妥,卻立時豁然了,躬身為禮,說道:“原來如此,度情誤會先生了。本來琴傳心聲,聽先生鼓琴,雅冠天下。琴者,禁也,禁止於邪,以正人心,感發善念,導養神氣,宣和情志。故而非君子不能御琴,非至賢不能達先生琴境地步。度情一時慌急,冒犯了先生,失禮之處,還請先生原諒。”說完,便要盈盈拜倒。

姜灃急忙回禮,道:“小姐施此大禮,折煞在下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蘇度情站起身來,忽然間遽然悲切,流下淚來,說道:“呂先生人中龍鳳,大義大德,垂恩眷顧,小女子本來輾轉風塵,只圖苟延殘喘。誰料天降的機緣,前世的福址,幸晤呂先生於江左,把酒言談,聽聆妙論,已是不勝之喜。怎知呂先生竟然還為賤妾贖了身?這……這……唉!這一番大恩大德,只有結草銜環才能報答了。怎奈呂先生白龍魚服,雲遊天下,往來無蹤,神龍見首而不見尾,小女子就是想報恩也無處報了。”

姜灃臉上露出一種奇怪至極的表情,旋即隱去,安慰道:“小姐不必憂愁,暫且住下,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了,且自寬心,須知來日方長啊。”

蘇度情正要答話,卻見一人從遠處匆匆走來,臨到近前,才看清是僕從打扮的一人,滿頭滿臉都是雪,長揖奏道:“主人,有客來訪。”

姜灃揮揮手,道:“今天瑞雪,我說過了不見客的,回了他吧。”

那僕從偷偷看了蘇度情一眼,道:“是元……元先生來了……”

蘇度情在一旁道:“先生有事,還是先辦要緊,不必陪伴度情了。”

姜灃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佳日,如此佳景,卻有一位老朋友登門來訪,壞了小姐的興致,真是罪過。那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