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讀書,可也是少有的厚道人,素來不與人吵嘴拌舌,卻也有些心眼……”
元夫人說完,卻不見相公回聲,抬頭一看,就見他正若有所思,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中的書敲著掌心。
“怎麼,”元夫人奇道:“你竟是不中意的?”
肖易生站起來,揹著手走了兩步,嘆氣道:“這可叫我怎麼說?若違心的說他不好,便是世上也沒幾個好的了。咱們家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沒得什麼門第匹配不匹配的,兩人年紀也相仿”
話音未落,元夫人就追問道:“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眼瞅著他也快十六歲了,聽說常有媒人登門,若晚了,保不齊就給人家定去了。”
兩人這輩子就只有這麼個一顆獨苗,事關她的終身,饒是元夫人平時持重大方也有些焦急了,肖易生見狀也不賣關子,徑直將自己的擔憂和顧慮講了出來。
“人是好人,卻未必是良配。”
“那小子學識好,於其他方面卻是個呆子,性格又衝,不撞南牆不回頭,讀書時就容易得罪人,日後若能為官,必然到處樹敵!咱們雲兒心思細膩,性子和軟,又愛多思多想,身子又是那般,如何受得起三天兩頭的驚嚇?且那小子也不會哄人,蠻牛也似,若是有分歧,必然是雲兒退讓……”
說到底,終究還是疼愛女兒罷了。
一番話說的元夫人也面露憂色,垂了頭,不言語了。
是了,眼下還有他們這當爹孃的撐著,女兒只盡情歡樂便罷,萬事不理,便是外頭有什麼風波也驚擾不到她。
可若是成了親便是當家主母,遠不似當女孩兒時候輕鬆,不說一應應酬往來便極其繁瑣,若相公再不省心,可叫雲兒怎麼過!、
肖易生捏捏妻子的手,低聲道:“罷了,你我這輩子就這麼一個,也不求大富大貴,惟願她一生平安順遂,和樂安寧而已,即便仕途有限,好歹平安祥和才好。”
元夫人重重一嘆,不知想了什麼,眼睛裡竟沁了淚花,拿帕子沾沾眼角才道:“你說的有理,原是我想的不周到,不過雲兒年紀實在不小了,你心裡可有什麼差不多的人選?”
肖易生一笑,道:“原是打算看看再說的,可既然今兒你問起來,也罷了,就是洪清。”
元夫人聽了就啐一口,語氣複雜道:“終歸繞不出你的學生!這個年紀也忒大了些,差著五歲呢,卻是哪裡強?”
饒是有肖易生分析利弊,可在她心裡,杜文還是第一人選,這會兒聽對方說了另一個學生,自然有些不服氣,要辯一辯的。
夫妻這麼多年,肖易生如何能猜不到她的想法,也不等對方問,當即主動把自己的考量說了:
“大些也有大些的好處,他為人穩重老成,又溫柔體貼,性格寬厚,很會照顧周圍的人。這樣的性子瞧著寡淡了些,可確實難得穩當,又天生一份謹慎,凡事不冒進,只要日後謹慎些,全身而退還是很容易的。”
前些年肖易生教書的時候,元夫人也時常能見到那些學生們,隱約知道洪清是個什麼性格,如今再聽相公掰碎了細說一遍,也有些意動。
只是心裡到底有些疙瘩,悶聲道:“也忒沒趣兒了些!再者,他家裡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呢,他是長子,便要侍奉父母,日後成親,光是家中瑣事怕不夠雲兒忙的?”
說完這些,元夫人又語出驚人道:“還有一件,他,他長得也不大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聖人也不免喜歡長相賞心悅目者,君不見多數朝代都有“有殘疾者不能為官”的規矩?
是以時下名頭大的讀書人中往往多姿容俊美者,又氣度出眾。
肖易生雖然不以貌取人,可五個入室弟子也都頗俊秀,其中尤以石仲瀾與牧清寒為首,然前者輕浮,後者冷僻,故而元夫人不中意。
肖易生聽後哈哈大笑,指著她道:“多大年紀的人了,你什麼時候竟也這樣看人?他也是濃眉大眼,又哪裡不好了?便是比杜文略遜色些,也頗順眼。真要論好看,你我為何不從石仲瀾、牧清寒之流中挑?
再說長子,難不成杜文不是長子?你也是糊塗了,他們日後必然要為官的,屆時四處上任,難不成還總是帶著父母、弟妹?就是後頭接了老人來奉養,瑣碎也有限。”
元夫人這才不言語了。
兩人又說了一陣,肖易生便道:“洪清是個穩妥人,來年未必會下場,我先透個意思過去,也好叫他安心讀書,叫他家裡也勿要相擾,待過幾年雲兒及笄了再過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