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估計,圍欄高度應該在一米一上下。可如今的毛毛頂了天也就一米,也實在是難為他了。
又等了一會兒,歡呼聲更盛,緊接著便有沉沉的馬蹄聲,杜瑕心跳一下緊似一下,喉嚨竟有些乾渴。
先是帥旗,再是幾位將領,後面的是騎兵,再往後黑壓壓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則是步兵。
他們出征的時候,杜瑕來送過,而此刻回來了,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很明顯,經歷了一番血與火的考驗,他們的眼神和步伐都變得更加堅定有力,渾身上下流露出來的銳氣更是逼人,行走間,幾乎撼動了整片大地。
百姓們開始歡呼,聲響震天,當那抹熟悉的影子映入眼簾,杜瑕覺得自己眼眶發脹。
頭一次見識這種場面的毛毛被徹底震撼,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小嘴張的大大的,老半天回不過神。
不知誰在他耳邊說了句“快看,你爹來了!”
爹?!
如夢方醒的毛毛也跟著眺望,可無奈從這個角度看上去,穿戴一身鎧甲、頭盔的幾位將士都是一般模樣,任憑他再如何看也辨認不出。
這麼多人,哪個是爹呀?
就在此時,卻見杜瑕輕輕拉住他的胳膊,往打頭陣的將軍陣營中,指了指第二排中間那位身披明光鎧,手持鐵桿長槍,腰板挺直,威風凜凜的將軍,輕聲道:“那個。”
是他,是牧清寒!
兩年不見,他黑了,瘦了,卻更精神了!
其實大軍昨日便已抵達開封西郊,只是並未立刻進城,而是在外紮營,休整一日,待全員將士都將自己收拾乾淨,這才精神飽滿的進城。不然從西往東這奔波一路,風餐露宿的,便是宋玉再世,恐怕也被折騰禿嚕一層皮,算不得好看了。
鎧甲殘破的趕緊修補,來不及修補的就換一套新的;兵器折損的也是一般道理。甚至有人說其中幾位將軍用慣了的木杆長槍不夠威風,又一力做主,現不知從哪兒扒拉出來幾根數十斤重的丈八長槍,果然殺氣騰騰……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場合,必要的儀式感還是要講究的,畢竟一支看上去就疲憊不堪又風塵僕僕的大軍強撐進城,遠遠比不上此刻雄姿英發、氣勢逼人的鐵軍更有威懾力,更能激發百姓們的熱情與愛國之心,以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民族自豪感。
呼聲震天!
毛毛也盯著下面的牧清寒看了會兒,突然也扯開嗓子喊起來:“爹,爹!”
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不禁心酸又好笑。心酸的是可憐這孩子都兩歲了,如今連爹都沒見過一面呢!好笑的卻是,這會兒聲音這樣大,哭的笑的喊的叫的都有,莫說這麼個小小孩童,便是前些年名動天下的吹笛聖手林大家狠命吹奏,下頭的人也未必聽得見。
然而就在此刻,彷彿冥冥之中自有感應,已經快行至牧家商鋪斜前方的牧清寒竟突然抬頭,刷的朝這邊看來!
毛毛先是一愣,旋即歡喜的瘋了,大聲道:“娘,娘,爹看我哩,爹!”
一家三口六目相對,彷彿周圍什麼人、什麼聲響都不在了。
又過了會兒,跨在馬背上的牧清寒隨大軍行至正下方,忽然衝杜瑕展顏一笑,又抬起胳膊擺了擺手,眼中隱約有淚光閃現。
杜瑕淚如雨下。
大軍已經過去,可已經瞧見妻兒的牧清寒卻頻頻回首,恨不得將脖子擰斷。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歸心似箭。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個奢望,因為大軍凱旋而歸,雖然同樣傷亡慘重,可越是這樣,朝廷越要開擺慶功宴,對有功之臣一一犒賞。而牧清寒作為此次高階將領中最年輕的一員,自然是重點人物,說不得要面聖的,想跑都沒法子。
待大軍繞城一週,天也黑了,軍中五品以上將領果然都被留在宮中。而身子一直不好的聖人竟也堅持赴宴,叫人抬了出來,又親自一一接見了幾名格外突出的將領,其中便有牧清寒。
對聖人,牧清寒的感覺十分複雜,雖然有點怨他養了一群愛惹事的兒子,幾乎害了自己的親人,可這位日薄西山的帝王確實待他不薄,幾乎一手將他推到如今的地位。
先是欽點自己為武狀元,又給予厚賞,並寄予厚望。後又力排眾議,不僅許他出徵,更破天荒的授予他這個年紀史無前例的高職位……
甚至可以說,便是早年死去的牧老爺,也未曾給他這樣多的關注和關懷。
說句大不敬的話,牧清寒的確從這位垂垂老矣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兒,哪怕是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