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會嚇人的!若是老這麼著,說不得什麼時候便要有人忍不住打你哩!”
病人沒有性命之危,醫者也是高興,張太醫當即跟著玩笑幾句,道:“我這不是怕夫人是個好動愛玩的,一聽症狀這般嚴重,又大半年不得跑動,耐不住,越發急躁,反而影響了藥效麼。”
杜瑕也道:“恁這話卻沒道理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誰不知道怎的?便是著急也無可奈何。可恁老這麼瞞著,又不叫她聽,若是心思細些的,保不齊就要多想,反而是自己嚇自己呢!”
張太醫一聽,卻也笑起來,點頭道:“確實如此,倒是我糊塗了。”
自古以來,做大夫的差不多都有這個習慣,那便是若有相對嚴重的病情,往往不會對病患本人說,而是與他們的家人說明,然後叫他們自己根據實際情況決定要不要同病患說,以及如何說。
說到底,也是當大夫的不容易,出事出怕了,這麼做好歹還能減免一點風險。至少病人萬一有個好歹,不是大夫說實話之後刺激的。
“恁哪裡是糊塗!”杜瑕這會兒也是大喜大悲的,不自覺間方言都有些竄了出來,不過也不在意,只笑道:“是太心細了哩。”
好壞都是比出來的。原本何葭好端端的受重傷,眾人只覺得天都塌了;可正因為猜測的結果太壞,這會兒竟又覺得一年半載康復什麼的,已經是意外之喜,便復又歡喜起來。
龐秀玉也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打馬球墜馬得此結果實在不容易,何妹子是個有福的!且好生養著吧!”
其實她這話說的有些不大應景,可到底發自真心,也有些合了杜文的心境,又感激她方才親自出手幫忙扛馬救人,當即誠心誠意的做了一揖,感慨道:“那就借嫂嫂吉言!”
“這有什麼,你這就是見外了!難不成她就不是我的妹子?”龐秀玉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又想起什麼似的對張太醫說道:“對了,我長在軍營,周圍多有傷筋動骨之事,那頭有個老軍醫配了一種藥,對此症狀有奇效。早些年我同外子進京,也連著藥方一起帶了來,這就叫人家去取,勞煩張太醫給看看能不能管什麼用。”
“那感情好!”到底是真心熱愛醫術,張太醫一聽這個,登時喜上眉梢,滿眼期待道:“軍旅之中多損傷骨骼筋肉的症狀,那裡頭的軍醫一代接一代,長年累月積累之下必有奇方!若能得一見,小老兒此生無憾亦!只是此類方子多是畢生心血所凝,龐夫人這般與我瞧,當真不妨事?”
誰都怕死,誰都向往神醫、神藥,因此一旦誰家或是那個人萬一能研究出一張好方子,往往都十分珍而重之,當做寶貴的財富傳給子孫後代,便是安身立命的本錢,甚少有外傳的。
龐秀玉卻道:“不妨事,那位老軍醫已經去世多年,生前就將自己研究出來的兩張方子都公開了,只說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也是造化,我們那裡出來的人大都知道。”
眾人聽後不禁肅然起敬,張太醫更是整理衣冠,拱手肅容,朝南拜了幾拜,由衷讚歎道:“真乃大賢也,可為我輩之典範!”
醫者雖懸壺濟世,可到底也先是個人,既然是個人,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哪裡能做到這般無私呢?
眾人又說了一回,兩位公主派回去取翡翠白玉膏的人也先後歸來,張太醫因給宮中貴人看病多年,見過許多次,並不稀奇,只隨意收起。
九公主自知何葭本就是被自己強拉來的,非但沒能痛快玩耍,反而鬧個這般結果,心中也是不好受,只對杜文道:“也是我的不是了,日後張太醫便供你們差遣,旁的不必管,只管治好了再說。”
說老實說,杜文自己也不愛叫妻子大冷天的出來做這個,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故,心中難免有怨氣。可若是九公主死不認賬倒也罷了,他也好順勢發作;只九公主的態度又這般好,絲毫沒有迴避,又把能承擔的都承擔了,倒叫他不好說什麼。
平心而論,如今他也不缺這點治傷的銀子錢,便是稀罕的藥材、大夫,饒是自己不能夠,去求一求師公唐芽,什麼沒有?哪裡又要她九公主在這裡放馬後炮!早有這個勁頭,你倒是當初就別逼人家來呀!
杜文字就不是那等善於忍氣吞聲的經典文人,心中有怨氣,面上就帶了出來,雖未直接同九公主撕破臉,可不管是臉色和語氣都很不好。
他既沒有表現出被重視的感激涕零,也沒有能得太醫照顧的幸運,只是胡亂拱手,面無表情的用涼颼颼的語氣道:“勞公主惦記,並無性命之憂,也不敢耽擱公主心神,這便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