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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沒有說出口,但是何勇明白了過來。他有些神色慌張地說:“沒得別的意思,一林看你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你也沒有打流,他想……”

這樣的解釋更加讓我心煩,我打斷了何勇的話,說:“鐵明也沒有打流!”

何勇目瞪口呆地站在家門口,原本壯實的身體好像突然縮小一圈。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叫上我,也許他們也同九鎮的其他人一樣覺得我只是一攤扶不上牆的稀泥、一坨避之不及的狗屎,連一起打架的資格都不夠。

昨天那種憤怒又一次慢慢回到了我的體內,轉身走向裡屋之前,我吼道:“老子的事,老子自己擺平。”

這句話一說出口,那麼,我生命中最為兇險、最為敵我懸殊的一場鬥爭就再也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如果沒有我變態的驕傲,和我關係最好的皮鐵明不會臨時決定陪我一起前往,何勇、鴨子兩人也不會因為擔心我們,而缺席了一林的宴席。如果沒有上面的一切,現在,我與何勇就不會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有餘悸地醒來,緬懷著那些同生共死的朋友與刻骨銘心的往事,卻發現如今唯一擁有的只是那一句“大哥”的名聲。鴨子也不會在生活中完全淪落,沉迷於毒品給予的虛幻美好,遊走於生與死的邊緣,痛苦不堪。皮鐵明也會一如凡人,下班無事,牽著妻兒,走過路邊,淡淡一笑。現在的我們也許還是朋友,閒暇一聚,彼此的身上不會有那麼多的滄桑與感慨,而會增添幾分平常人的快樂與簡單,一如當年小鎮上那四個青澀簡單、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是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如果。最終,在那個漆黑的深夜,我們四人還是順從命運的軌跡走向了同樣漆黑的宿命以及宿命開始的那座橋。

大概是晚上十點四十分的樣子,我和何勇、鴨子、皮鐵明四人踏上了九鎮大橋。我本以為,橋上早就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狀態了,但是在親眼看到橋上情況的那一刻,我還是大吃了一驚。

橋不大,也不長,三四十米的樣子。一眼看過去,橋對面,靠彤陽方向的那邊已經聚集了十多二十個人,三五成群地在那裡抽菸、聊天,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那些人手上有著明晃晃的寒光一閃而過。而橋的這一頭,除了我們四個人,居然連一根人毛都沒有見到。

過了一段時間,那邊斷斷續續地還有人趕來,而我們這邊依舊毫無動靜。

剛開始,我並沒有多問。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知道對於打流、擺場這些江湖事來說,我只是一個門外漢,是一個菜鳥,問多了只會更加丟人、更加露怯。所以,雖然心裡有些害怕、有些擔憂,我還是忍著。但是,隨著對面人群聚集所形成的黑色越來越濃,我們兄弟四人之間的氣氛也漸漸微妙起來。

沒有人說話,可我們都清晰地察覺到空氣中彷彿有著一根無處不在的弦,緊緊纏在每個人的心尖,越拉越緊。如我一樣不曾打流的皮鐵明臉色煞白,緊抿雙唇,一根連著一根地抽菸,黑暗中,他兩指之間的一點菸火顫得我心慌。何勇和鴨子臉上那種強作輕鬆的樣子也越來越淡。

我終於下定決心,拋開虛偽的自尊,將滿腹的恐懼與擔憂說出了口:“何勇,一林怎麼和你說的?是11點唦?”

“是的,沒問題,應該在路上噠。一林這個人你又不是不曉得。打架他還會不在場啊?不礙事。”何勇回答的聲音出奇地渾厚響亮、豪氣萬千,卻讓我更加清楚地聽出了強裝鎮定的感覺。

但我只能點頭,因為一林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可是,五分鐘之後,當我聽到橋對面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起鬨聲,那幫人開始興沖沖走向我們四人時,所有的鎮定被完全擊潰。我知道,他們的大哥闖波兒來了,而我們的“大哥”一林不會來了。

是的,一林不會來了。因為他早就已經來過。

在很多西方國家,為了節約能源,都實行了一種人為規定時間的制度,稱之為“日光節約時間”或者“夏令時”。中國也曾經實行過這種制度,從1986年開始到1991年結束,整整六年。每年四月中旬第一個星期日的北京時間凌晨兩點整,將時鐘撥快一個小時,夏令時開始;到當年九月中旬第一個星期日的凌晨兩點整,再將時鐘回撥一個小時,夏時令結束。當時的中國正在實施夏時制,這個制度害慘了我們兄弟四人。那個年代人們普遍很窮,打流的也一樣,所以,有錢買表的不多。

一林有錢,有表,卻沒文化。他讀完初中就退學,平時只曉得喝酒、打架、泡妞、賺錢,並不喜歡看電視,更不喜歡看新聞,因此他並不知道打架的前一天夏令時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