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們不想見到你了!
這大半年下來,先是陪著高拱一起憂心憤怒,後是自己被罵的奄奄一息,郭樸早就不堪忍受,上疏請辭了……只是皇帝一直沒批罷了。此番又被人家拿孝道潑汙,郭樸終於不堪忍受,一連上了七本乞休疏,又在乾清宮外跪了半天。
皇帝見他去意已決,終於召他進來,問道:“顧命大臣中,高卿已經棄朕而去了,難道郭卿也要因為區區人言,也離朕而去嗎?”
“人言如刀,刀刀奪命啊……”郭樸泣道:“臣已名聲喪盡,縱使臣能唾面自乾,可朝中哪裡還有我的立錐之地。”
隆慶心裡咯噔一聲道:“朕是相信郭卿的。”
“可您堵不了悠悠眾口。”郭樸這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人總是在逆境中成長的,這半年蹂躪下來,隆慶也比以前明白多了,至少能聽明白這些老傢伙的話裡話和話外話了。
沉默良久,皇帝才吐出三個字,黯然道:“奈若何……”其實隆慶也早就忍無可忍,就在上個月,他曾經下旨內閣,擬對科道進行考察……僅僅半年前,科道官就被京察過一次,現在皇帝又要考察,還是專門針對言官的,顯然皇帝要拿他們開刀了。
然而身正不怕影子斜,為官清正無過錯者,自然不會畏懼考核……退一萬步說,這江山都是皇帝的,他要再考察言官,也不算過分的要求。然而徐階卻為了保護言官,以‘不合規矩、有打擊言路之嫌’為由,而諫止了皇帝。
奈若何,奈若何,正是這位年青帝王心裡苦悶的宣洩。
發洩夠了,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隆慶只得批准了郭閣老的辭呈……
郭樸走時,雖然得到的賞賜沒有高拱多,但比他要風光多了,他的學生都去送他,交好的部堂大臣也來了好幾個,甚至還有葛守禮和朱衡這樣的老臣。與當初高拱走時,孤零零隻有兩人相送的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恐怕不能只用人緣的差距來解釋吧?
郭樸走時,沈默並沒有去送,是郭樸不讓他來的,因為他在兵部的改革到了緊要關頭,郭樸擔心會給他惹麻煩。其實他對老郭的印象很好,而且十分感激……若不是郭樸曾經在兵部做過侍郎,利用自身影響力,幫他壓住了反彈,沈默對兵部的整頓,斷不會像現在這樣順利:
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他便讓兵部改了門庭。他一上來,先辦了武庫司的郎中,從其在京城的數處宅院中,搜出近百萬兩的資財,果然是武庫武庫,又閒又富啊!
然後由武庫司這條線,追查到車駕司,車駕司郎中看到前者的下場,根本沒有頑抗的想法,準備主動向欽差交代問題。然而在他自首的前夜,卻被發現淹死在護城河裡。
同一天晚上,武庫司郎中也瘐死在天牢中,一時間京師震動,人言沸騰,都在猜下一個遇害的該是哪個郎中。
然而這個案子,沈默並未過問太多,只是督促順天府早日破案,然後沒過幾天,調令下來了,兵部左侍郎王崇古,以尚書銜出任三邊總督;兵部右侍郎霍冀,與宣大總督譚綸對調。不知情的,都說這顯示了朝廷整軍備武的決心——兩大侍郎出鎮邊陲,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壯舉啊!
但有人說,這根本是把他們放逐了。不過他們想不通,山西幫這是怎麼了?咋就逆來順受的任人魚肉呢?
第七九九章 人人自危(下)
沈默是如何做到的呢?這還得從那日在定國公府喝醉說起。
第二日,定國公徐延德便以孫子百歲為由,邀請另外兩位國公過府,將和沈默談話的內容,說與二人知道。三人一番秘議,認為沈默提出的條件基本可以接受,但是想讓勳貴們交出侵佔的屯田,這是萬萬不行的;而且選鋒時,至少要留用一半的軍官。至於南洋那塊畫餅,老傢伙的意思是,前幾年先要錢,畢竟真金白銀騙不了人;當然也很有必要派親信去看看,那裡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良田萬頃。
得知他們的要求後,沈默很快給出了答覆,屯田的事可以不追究,南洋的事情也可以按照他們的要求辦。但選鋒營留用哪些軍官,要看他們各自的表現,由練兵總理決定,自己不會干涉,也不允許任何人干涉。
勳貴們心知肚明,要真是按表現來定去留,自家的那些軍官,還能留下幾個?但他們打聽到,據說戚繼光這個人,不是那麼難說話,似乎還是可以走通門路的。顯然,跟一個武官討商量,遠比跟一個大學士求情面,要簡單的多。
於是雙方達成了協議,東寧侯焦英出任京營提督。沈默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施展一番,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