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南軍帥府。
蜿蜒的迴廊清明如鏡,雕花的瓦簷滴雨如珠。密密的落在青石板斷裂的水窪處,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迴廊處,一個身著黃衣錦袍的男子負手而立,俊秀的臉上神色清冷,目光悠遠的注視著繾綣的雨滴若有所思。
“稟主上!林將軍,趙先生,李副將在廳外等候。”恭敬的傳話打斷男子的沉思。
男子回頭,微勾嘴角淡淡一笑。揮了揮手,聲音清冷無比。“讓他們進來吧!”
“是。”白髮藍衣的的背影倏忽消失迴廊,男子漠然的收回目光,雙眼微微眯起,輕嘆一聲,似自語般喃喃道:“你說的沒錯,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
“參見主上!”兩武一文,三人匍匐在地,神情恭敬。
“不必多禮。”君以軒上前兩步,將三人扶起,回身逗著掛在廊下的綠毛鸚鵡。似漫不經心道:“這雨綿綿軟軟的下了三日,雖然煩悶壓抑,倒也緩了酷暑的天氣。三位今日好興致!一同前來,可是要陪著本宮賞雨?”
三人看著君以軒悠然的笑臉,對視一眼。心中明白他在裝傻,卻也無法,只得硬著頭皮進諫。南軍統帥黑臉將軍林峰神色嚴肅,拱手低頭。“日前城外糾殺之事,在軍中影響甚惡。不知主上做何打算?”
林峰常年駐守東南征戰在外,對眼前這個十三皇子,並不甚瞭解。但其子林昭越卻與十三皇子自幼結交關係匪淺。這也是此次內亂他選擇投奔十三皇子門下的一個重要原因。事實證明,他的確沒選錯人。君以軒雖年紀輕輕卻心思縝密,知仁重義。沒有一點皇子身上該有的浮燥傲氣。虛懷若谷,納賢恭謙。著實是一代賢君的上佳人選。
可是這一次,君以軒的做法實在讓他想不明白。
“哦?”君以軒微微皺了皺眉,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趙文廷。淡淡一笑,道:“文廷有何看法?直說無妨!”
“今日之事,流傳甚廣。不日便會天下皆知。若不妥善處理,唯恐汙主上理軍賢義之名。若引得三軍不滿。則更是後患無窮。眼下正值用人之機,斟請主上三思!”趙文廷清秀的臉上憂慮更甚了幾分。雙手抱拳道。
“若依眾位所言,本王又當如何?”君以軒掀起袍角在四方案前坐下,馬上有侍從將茶水奉上。他輕抿一口,神色冰冷的看著三人。“難不成殺了煙兒,以息三軍之怒?”
“這……”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依當日君以軒的態度,眾人心中也明白幾分。且不說杜詩煙是璃陽郡主。僅憑她是崇武侯的孫女這一點,就沒人敢有此一提。畢竟當年齊豐第一神將的威名至今仍是齊豐每一位將領心中至高的仰望。
這些,心思縝密的君以軒又豈會不知。可他如今說出來,反倒讓眾人如言以對。
“郡主也就罷了。可那人殺我七十餘兄弟。主上若要救他,豈不讓這些為主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寒了心?”身著黑色玄鐵甲冑的李菁跪地不起。那死的七十三人可都是與他浴血沙場,同生共死的兄弟。若死在戰場上還倒罷了。卻死在一個小小侍衛手中。如今,一直讓他甘心臣服的主子卻讓那人安穩的躺在客房好吃好喝的侍候著。叫他如何不義憤?
君以軒手中的茶碗越握越緊,眉頭深皺。眼前浮現滿身是血的少女明明已經痛的渾身顫抖,卻仍死死拽緊那人的袖子倔強道:“救他……”
殺了那人,她該如何?想起自己曾笑她是善良的傻瓜。自己又何嘗不是?明知與軍心大業相比,她的傷心不值一提。卻還是安慰她:“我會救他。”
“嘭”的一聲,手中茶碗應聲而裂。君以軒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握的那麼緊。
“事不宜遲,請主上早下決定!”三人跪地齊聲道。
“好,下去吧!”君以軒輕嘆一聲,站起身,轉身看向迷漫無際的雨幕。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儘快了結此事。”
“是!屬下告退!”
“昭越!”目送眾人背影消失迴廊。君以軒向佇立身邊的男子輕喚一聲,清冷的聲音帶著些許愁悵。“她……醒了嗎?”
“還沒有!此次郡主的傷……很重!再加上身子本來就不好。大夫說,至少要三日才能醒。”
君以軒嘴角輕彎淺淺一笑。“也罷!一路走來,怕了累壞了吧?多歇幾日也好。”突然他好像想起來什麼般,神色嚴肅起來。“豐都那邊可有訊息?”
“有。”林昭越四下警惕的看了看,上前一步,在君以軒耳邊低語幾句,君以軒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