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說,你就上我的車吧,路上我們邊聊一聊。
陳均心裡很快地轉著彎:儘管羅秘書剛才和他通電話,只是簡單地說了句尹市長要去看看棲鳳嶺汙染的情況,陳均就知道市長一定是收到了告狀信的。對棲鳳嶺的情況,陳均再瞭解不過了。他雖然很少去那邊,但其中的前因後果他都心中有數。問題是,有些情況他即使作為分管副縣長,也只能是聽之任之,不得置喙的。尹市長讓我上他的車,肯定在車上要詢問有關情況,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車,到時候,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自然還是不說。
陳均上了尹凡的車,讓自己的車在前面帶路。一路上,他首先開口,誇讚尹凡“當年在東陽縣為全縣人民作出了重大貢獻”,也“在全縣幹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尹凡雖然不喜歡這種不著調的恭維,但他知道,這種官場積習,至少在河陽,目前是沒辦法掃除的,又不能掃部下的興致,只能姑妄聽之。等陳均住了口,尹凡開門見山地問:棲鳳嶺那座礦山,辦了幾年了?附近村民反映好像很強烈呀?
陳均回答,問題好像有一些,不過,這礦山對縣裡的貢獻挺大,其實對當地經濟也是有帶動的,比如安排了一些人的就業等。村民們向上告狀只談其一,不談其二,就導致了一些誤會。
陳均的話與其說是在回答問題,不如說更像是一種閃爍其辭。它迴避了尹凡提問的重心,又在某種程度上替縣裡做了辯解。在官場呆久了,尹凡早已習慣了一些官員的說話方式,就是避實就虛,顧左右而言它,真正的意思透過潛臺詞而非直截了當地表達等等。
尹凡說,發展經濟當然十分重要,可環境保護現在也越來越重要了呀,中央對這個問題已經多次有明確的指示了。
是的是的,這我們都學習過,縣裡也做出了決定,要特別重視環保問題,發展經濟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
見陳均如此維護縣裡的形象,尹凡明白了,這個礦區的汙染問題假如真那麼嚴重的話,要解決起來也不是說一句話,做一個批示那麼簡單的。
陳均掏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說,尹市長,我通知一下棲鳳嶺鄉的領導,讓他們在那邊等您。見尹凡沒有表態,他知道這就是同意,等那邊接通後,他對著話筒說,市裡尹市長馬上到你那裡視察,現在正在路上,你們迎接一下。
出了縣城,到棲鳳嶺鄉的路就不怎麼好走了。雖然是柏油路面,但一來路面窄,二來年久失修,車速只能保持在40多邁。又開了半個小時的樣子,看見一輛小車等在那兒,不用問,就知道是棲鳳嶺鄉領導的坐騎了。
在基層幹部面前,和在直接的下屬面前不同,更要保持一副親近和藹的樣子,這是許多上層領導都深諳的道理。所以,尹凡這次下了車,和等在車邊的鄉黨委書記和鄉長二人一一握手。鄉的黨委書記姓邵,鄉長姓徐,兩人見到尹市長,多少有點緊張,他們向市長問過好之後,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都拿眼睛睃陳均。陳均說,尹市長這次深入鄉里做個調研,你們帶路,到礦區那兒看看吧。
邵書記和徐鄉長鑽進鄉里那輛破舊的桑塔那在前面走,尹凡和陳均的車在後面跟著。很快,車子下了柏油路,駛上一條鄉村土路。
政界乾坤 第三十九章(3)
這條路的坡度一直向上,不用說是通往棲鳳嶺山上的。在顛簸中又走了十幾分鍾,尹凡注意到眼前的景色漸漸有些異樣。
起初是一些梯田裡的部分禾苗染上了鐵鏽色,變得枯黃,就像得了稻瘟病一樣。這些枯黃的禾苗成帶狀分佈,這明顯是稻田裡灌溉和排水時水流所走的路線。到後來,就有整塊的稻田裡全部的禾苗都呈現枯死狀態。從車窗時斷時續可以看見一條小溪,溪裡的水流也呈鐵鏽色,像一條緩緩飄動的汙濁的抹布。再往上,大堆的礦渣從裸露出黃土的地方傾倒下來,幾乎將溪流阻斷。這兒,道路已經無法通行,除非是載重卡車或者是越野吉普才能繼續往上開。
一行人下了車,站在路旁朝上仰望,在數百米遠的地方,大片被剝除了植被的山地上,立著像是豎井的支架,還有剷車和吊車,大量的黃土和亂石堆積著,把許多的樹木都壓折了。無疑,這裡就是採礦的地方了。
尹凡皺著眉頭,邵書記和徐鄉長一邊悄悄觀察尹凡的臉色,一邊也注意著陳均的表情。
看起來,從縣裡寄出的告狀信反映的情況不是虛的呀,尹凡說。
邵書記堆著笑臉,小心地回答,是啊,一直就有個別村民往上寫信。但是他們沒有考慮大局,只顧了個人的小利。大多數村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