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想讓姑娘你幫個忙。”
“幫……什麼?”
“我這徒弟在渡劫,正常來說,他該和普通人做夢一樣,把生前所有的事情都忘掉,沉溺在輪迴的夢境裡,但他沒有,他記得很多不該記住的事情。”
“這是因為從很年幼的時候起,我這個小徒弟就過於理智了,他本能的保持著清醒,懷疑所有發生的一切,難以真正入夢。”
道人頓了頓,又說。
“也可能是,他小時候經常被埋在墓裡,一睡就是漫長的一生,早就熟悉了這種感覺……輪迴的劫難也拿他沒辦法。”
顧汐怔了一下。
道人搖了搖頭:“這不是一件好事。”
“不放下防備,輪迴劫就不算真正的開始,他會永遠被卡在半睡半醒的這個世界,沒有盡頭。”
顧汐好像明白了什麼,蹙眉問道:“他半睡半醒,那……”
“你會一直在這個世界陪他,一起沉淪下去。”
雪林安靜了下來,只有火堆燃燒的聲音。
顧汐沉默好一會兒,抬首問道:“那我能做什麼?”
道人無言的笑了笑,慈祥和藹,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希望,你……毀了他。”
顧汐茫然困惑,喃喃自語的重複著三個字。
“毀了他?”
“是,毀了他。”
道人沒什麼表情,但瞳孔深處藏匿著玄奧晦澀的璀璨星海,幻滅躁動,生生不息,最終歸於了虛無的平靜。
“為什麼?”
顧汐不理解,師傅怎麼會想要毀了徒弟呢?
“因為在人類能理解的領域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動的,也是在變的。”
道人如是說道:
“所以一件完美的瓷器也是無趣的,不管儲存多久,都只是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而已。它最珍貴的時候就是破碎的前一息,和夜裡的煙火一樣活了過來,短暫而絢爛。”
顧白水就是一件完美的瓷器。
一件長生大帝從小看到大,精心呵護,完美無瑕的瓷器。
而且這件瓷器堅固自私,裡面只盛裝著“理性”的清水。
這麼多年過去了,山裡的老頭子想要打碎這件瓷器,看看瓷器的裡面是什麼樣子……或者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是想毀了他。
而且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這個計劃了。
“白水不‘會’愛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他只學會了在自己的世界裡日益強大,越來越堅固。”
“想要敲碎這個頑固的殼,就得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道人很瞭解自己的小徒弟:“所以我其實也想過一個粗糙的計劃……讓他,養一隻小師妹。”
這是一時興起,也是一個山裡老頭閒來無事的想法。
或許有一天,跟在徒弟身後的小丫頭能夠舉起錘子,砸碎這件瓷器。
計劃的成功與否並不重要,被少年撿進山裡的女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命運。
她生來就是要背叛小師兄的,只是一件簡單的工具而已。
“後來呢?”顧汐問。
“後來,”
道人想了想,表情裡罕見的多出了一絲感嘆和無奈。
“這倆孩子的關係,似乎沒我預想的那麼好,兩個小傢伙都挺自私的,我也就忘了原本的打算。”
顧汐好像聽明白了,但還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他師妹做不到的事情,要讓我來做?”
“是這麼想的。”
同樣的話,顧汐再問了一次:“為什麼?”
坐在徒弟身上的道人沉吟了很久,給出了一個完全不著調,甚至極其荒謬的說法。
“我二徒弟說……天降勝竹馬,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顧汐懵了,張開了嘴,卻沒說出一句話。
這五個字是不是出現的太不合時宜了?
特別是從道長您的嘴裡說出來?
……
一滴水落在了無盡的黑暗中。
一個模糊不清、似有若無的意識,睜開了渾濁麻木的雙眼。
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生與死都模糊的地方,時間也完全失去了概念。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麻木空洞的靈魂,感受到了黑暗裡被束縛的囚籠。
這是他第一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