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們大都不明白……
他們之前,並不以為住著宗族的宅子,享受公中的銀米,便是承蒙了祖宗的福德。
榮寧二府才是承受了祖宗的福德,賈環、賈璉、賈寶玉才是。
可是如今聽賈環、賈芸這般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然而,他們大多還是沒有真正的明白。
真正明白的人,已經面無人色了……
宗族既然能給予,那麼,也能剝奪!!
一旦作為族長的賈環,將這些犯事的族人的屋宅收回,祭天出產的銀米分例取消,那麼那些人怕是連市井中的無賴混混都不如。
而這,這將是累及整整一脈子弟的災難。
若只罪於他們,他們雖然怕捱打,可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
可若屋宅田產被剝奪,那可是要絕戶的!!
“環……族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馬尿喝多了,鬼迷心竅,才被忠禮親王府的管家哄騙,上了他的當。
族長,您饒過我這一遭吧!”
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素來最不成器的賈效。
雖也四五十的人了,可跪在地上,鼻子一把淚一把的同賈環磕頭,沒有一絲猶豫。
不像其他人,跪的是祖宗神位,卻不是賈環,他們大多還沒反應過來……
賈環冷眼看著他,淡淡的道:“芸兒,你后街的六叔爺求饒,你覺得,該怎麼辦?”
賈芸看了眼滿臉哀求的賈效,沉默了下,沉聲道:“三叔,家有家法,族有族規。”
“呸!後廊老二,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說家法族規?你爹就是個小娘養的,留下你這個喪門星子,也配在爺們面前說話?”
賈敕雖不明白之前賈環和賈芸一唱一和到底什麼意思,卻也能猜到兩人保準不懷好意。
若是按照族規來,他們怕是要受嚴懲。
還別說,賈敕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個什麼罪名兒,當受什麼責罰。
但不管是受什麼責罰,他都自認為,他這寧國嫡脈的子孫,比賈芸高貴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也不認為,賈環真能把他怎麼樣。
還鄙夷賈效,到底是沒出息慣了,這會兒的模樣,丟盡了賈家爺們兒的臉。
賈芸比許多人想的還要沉穩,對於賈敕的辱罵,根本無動於衷。
對於即將淪落成泥的人,他也沒心思去與之計較……
賈環冷冷的看了眼叫囂的賈敕,對賈芸道:“芸兒,你可知,當年寧國先祖,制定下的族規裡,勾結外姓,對付本族族人,瓜分族中財產,還妄圖謀害族長,是什麼罪行?”
賈芸沉聲道:“回三叔的話,寧國以軍法治家,根據族規,這等吃裡扒外,勾結外敵的罪行,論罪,當杖斃!”
“放屁!我看誰敢?!我乃寧國公嫡孫!比你們這些亂七八糟出來的庶孽,不知尊貴多少倍!誰敢……”
賈敕面色鐵青,乾脆也不跪祖宗了,站起來,大聲叫道。
賈環沒聽他喊完,回頭看了眼,兩名親兵全身披掛而入,走向賈敕。
賈敕面色大變,高聲叫道:“這裡是祖宗宗祠,我乃寧國嫡孫,誰敢抓我?賈環,你敢不敬祖宗!”
滿場死寂,賈代儒、賈代修兩老顫顫巍巍,不顧之前哭祖宗的滿臉老淚,驚駭的看著兩名韃子親兵,將賈敕強行拿下。
這一刻,他們終於發自內心的惶恐了。
賈環不理這些人惶恐的眼神,對面色凜然的賈芸道:“去取寧國先祖的佩劍來。”
賈芸輕輕吸了口氣後,穿過眾人,走到供桌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後,從一紫檀金架上,取下一柄其貌不揚的長劍。
這正是當年寧國公,留在宗祠中,以鎮家法族規的隨身佩劍。
自此劍放於祠堂之日,除卻清淨以外,再沒被挪動過。
今日,算是它百年內第一次出世。
氣氛愈發凝重,緊張。
直到這一刻,才隱約有人記起,賈家能得如今的富貴,除卻承澤先祖餘蔭外,還和賈環在西域殺的人頭滾滾有關。
只是,難道他真要在這宗祠之地,大開殺戒嗎?
看著賈環“嗆啷”一聲拔出長劍,賈敕色厲內荏的叫喊聲戛然而止。
他嚥了口唾沫,眼神掩飾不住恐懼的看著賈環。
“環哥兒……”
就在眾人壓抑的連唿吸都覺得困難的時候,忽然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