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亭子本是永嘉總堂裡舵主、堂主休息之所,那石桌上擺著棋盤棋子。馬小知在石凳上坐下後,一言不發,就往棋盤上擺棋子。
李佔我等了一會,見他不作聲,只好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人是誰了。”馬小知一邊擺子,一邊笑道:“其實我是騙你的,我也不知道。”
李佔我正要發怒,可朝棋盤上一看,頓時默不做聲,隨即又大驚失色。
李佔我一生只輸過兩次,一次是和江南少年之戰,另一次則是和永嘉派當時的傳功長老簡長老在徐州雲龍山上興化禪寺之戰,當時兩人激鬥了三天。一直到第三天上午,他都以為自己佔著優勢,誰知快結束時,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局面,卻發現自己已輸了四子。
後來他一再琢磨,自己究竟是哪一招出錯了。可那簡長老的招式毫無破綻可尋,因而一直到現在,他也不知輸在何處。
馬小知在石桌上擺的,正是他和簡長老的那一局。只是馬小知擺到第一百七十八招時,忽然變招,不再按譜擺,而是在別處擺了一子。
見了這一招,李佔我頓時大吃一驚。只因這一招一出,馬上別開生面,場上立即出現了另一番天地!自己當時若如此出招,只怕也不會輸。
多年來一直想的事此時終於有了答案。李佔我吃驚之餘,不禁喜形於色。
正文 第十章 似是故人來 (3)
馬小知也不說話,只是往下襬子,擺了一個黑子後,又擺一個白子,接著又擺一黑子。
雖然他沒作聲,可李佔我心裡彷彿一個個驚雷在炸響。他越看越是吃驚,只見自己的那一招雖妙,可簡長老接下來的招式更妙,而隨後自己的招式又是妙上加妙!
馬小知此時彷彿化成了兩個人,一會兒是李佔我,一會兒是簡長老。馬小知化成的簡長老,李佔我不敢評價,他只知道,自己比起馬小知化成的那個李佔我,相差簡直不能以道里計。
他越看越是心驚,本來還是站著,現在卻情不自禁地坐下了。盯著那棋盤,他眼睛轉也不轉。馬小知又往下襬了五子才停下手,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將摺扇一揮,悠閒地扇了幾下,眼睛卻盯著李佔我。
李佔我也是一句話沒說,只是神色卻呆若木雞。
原來王管家給馬小知買書時,有時就會塞一兩本棋譜在裡面。馬小知沒事時也會翻著看看。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用在盤上擺就能記住。他記的這些譜裡,就有李佔我對簡長老那一局。
剛才馬小知尋思怎樣才能收服李佔我時,就想到了那一局。李佔我因了這一局,斬斷了自己一根手指,自然對此刻骨銘心。只要自己替他想出當時能取勝的招,那李佔我自然就會在心中認輸。見李佔我現在這個樣子,馬小知就知道自己得手了。
兩人直到這時,互相不過說了一句話。可李佔我心裡驚異的程度,已是無以復加。
兩人此時都沉默不語,只聽到風在呼呼地吹著。
李佔我忽然將盤上的棋捋下來。將棋盤清理乾淨後,他也默默地擺起了子。擺到第一百一十二手時,馬小知忽然將那第一百一十二子拿了起來。
李佔我正在驚詫,馬小知已將此子擺在了別處。李佔我頓時默不作聲,擺子的手卻停了下來。
馬小知也不理他,一邊想一邊擺。李佔我先是奇怪,接下來卻越看越是害怕。馬小知擺了十子後才停下,然後又一揮摺扇,看著李佔我。
兩人就象是在打啞謎一樣。
只是此時李佔我額頭上卻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彷彿已經徹底嚇怕了。
原來李佔我剛才擺的,正是他自己和那江南少年的對局。馬小知剛才擺完李佔我和簡長老的對局後,李佔我一邊心驚一邊想:高萬峰說他以前根本沒碰過棋,為何他出招卻如此精奇?隨即想到:難道是永嘉派的高手參詳了那一局,然後將局中精妙的變化寫了出來,讓這小子看到了?這小子於是死記硬背,擺出來嚇我?
不行!不能被這小子騙了!得再擺一局,考校他一番。他心中雖有千局名譜,只是這些譜別人也看過。想來想去,只有自己和那江南少年的對局,別人從不知道,於是就擺了出來。
李佔我敗在那江南少年手上後,回去仔細琢磨了一番,覺得那江南少年功力雖精,但並非無法破解。只是因為自己第一百二十二招出了差池,這才讓那少年佔了便宜。故而剛才馬小知改動一百一十二招時,他才奇怪:難道自己前十招時就出了錯?
等看完了馬小知擺出的招式,他才知道自己確實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