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了之後也喊。”昂熱拉告訴我,“他每天晚上都在這裡,連續好幾個月了。帶著妻子和朋友們。他們為他加油。他總是賭最大數,輸完他的全部賭金,常常只需要幾分鐘。”
“到現在為止,他今天晚上輸了六十萬法郎,”我們身旁一位彬彬有禮、不引人注目的先生說,向昂熱拉一鞠躬,“晚上好,黛爾菲婭夫人。”
昂熱拉為我們作介紹。
這位彬彬有禮的男子是在這裡值勤、注意賭徒們的許多“警官”之一,每一家賭場裡都一樣。昂熱拉認識他們中的大多數。
“這一位,”她說,目送著那個不顯眼的男人,“有個女兒,她看上去像一個天使。他曾經帶她來過戛納一回。我為她畫了像。免費,因為這讓我高興。為此他幫我在平臺上插上了木條。他是個好園丁。他總是照料我的花。”
跟我們一道來的那群人很快就散開了,各賭各的,夫妻們也分開了。我看到,比安卡·法比安如何催促她丈夫,他正坐在一張綠色賭檯旁,直到他給了她幾枚籌碼。比安卡來到我們這裡,她的臉氣歪了。
“你們看看這個吝嗇鬼!”她說,“我的丈夫,呸!他才給我兩百法郎,因為我沒錢了還想賭。他,他輸了好幾千。得像瑪麗婭那樣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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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婭是怎麼做的?”我問。
“瑪麗婭老穿那身臀部有塊布遮著的晚禮服,對不對?如今我知道為什麼了。有一回她讓我看過,那塊佈下面有塊縫滿小袋子的貼邊。瑪麗婭把她贏的錢塞在那裡面。如果她贏了,就瞞過她丈夫。她有時候坐在那裡,像是要哭的樣子。他看不下去,就重新給她錢,馬上給。您知道,瑪麗婭已經積攢了多少錢嗎?我真蠢啊!”她急急地趕往一張賭檯,從那些賭客中間擠過去。
“您看到了嗎,那上面?”昂熱拉指指屋頂。一根柱子上隱蔽地安裝著一隻小盒子。“這是一隻監視器。這裡到處都有。客人們一直受到監視或者被錄下來。”
“可我甚至沒用入場券就進來了。”
“對,”昂熱拉帶著狡黠的微笑說,“因為您有我陪著。我也不需要入場券。我對您講過,我是‘旅遊聯合會’的一個創始人。”
冬季賭場內有賭廳、劇院和“大使”餐廳,粉紅色的大樓位於阿爾伯格—愛德華碼頭最底下,就在拉克洛斯的辦公室所在的舊碼頭和馬利提姆碼頭附近,那裡有小艇開往各個島嶼。
“十點,雙數,黑色沒有!”
小個子義大利人憤怒地高聲詛咒。
“您不玩嗎?”昂熱拉問我。
“這讓我感到無聊。”我說,“不過我當然要小賭賭。”
我跟她走向換幣臺。那後面有個房間,備有鋼製自鎖保險箱。昂熱拉從她的拎包裡取出一把鑰匙。
“我馬上就來。我取點錢。”
“從哪兒取?”
“從我的保險箱裡。我的保險箱在這兒。”她笑道,“檔案、錢、首飾和全部的東西!昨天下午我來取過我戴的首飾。我為什麼要把錢存進銀行的保險箱呢?這裡的這一隻免費供我使用……”
她走了。
我把一百法郎換成兩個五十法郎的籌碼。我確實從來沒有過賭博的興趣。輪盤賭讓我乏味。一種只由偶然作決定的遊戲,智力根本無法影響它。我穿過大廳。賭檯和長酒吧之間擺放著一家小飯店的桌子,還有人在吃飯。約翰·基爾伍德獨自坐在吧檯上,喝著威士忌。他醉醺醺地衝我招手。我招手回答。然後,我看到了瑪麗婭·薩岡塔納,她果然正在把一堆籌碼塞進她的衣服貼邊裡。我想,有錢人確實是怪。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兇手。
我走近另外一張桌子,看見昂熱拉在我對面找到了位置。她坐在那兒,吸著煙,告訴她身旁的守局人她下的賭注。我望著她的臉發呆,險些忘記了我是在什麼地方。我想,我是在十三號那一天認識昂熱拉的,在十三號那一天我的新生活開始,我決定,試試上帝。
我從一位坐著的夫人頭上俯下身去,把兩枚五十法郎的籌碼放在十三點上。無論如何我想迅速了結。我又望著昂熱拉,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抬起頭來,我們的目光相遇,就好像是旭日初昇似的。目光停住了,就好像我們誰也不能再讓眼睛盯住其它東西。我頭髮暈,抓緊一張椅子的扶手,美國人、荷蘭人、英國人、義大利人、法國人和德國人的眾多聲音匯成亂哄哄的噪音。
“先生……”
我嚇一跳。
我站在他身旁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