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沒意思。”徐海大搖其頭,“要出家,做道士還差不多。”
那副吊而郎當的神態,將四空逗得又好氣、又好笑,沉吟了一會,覺得唯有斷然處置,“由不得你!”他一把抓住徐海的左臂,“我受你父母之託,許了你父母一定照應你,你就得聽我的!”
說著,手上加了一把勁,五隻手指,就似五隻鋼鉤一般,掐進徐海的肉裡,疼得他滿頭大汗,不由得極口告饒。
“五叔,五叔!我領教過你的‘鷹爪功’了。你老人家鬆鬆手!”
“要我鬆手,先要你鬆口。”
“是,是!我當和尚就是。”
四空鬆了手,徐海捋袖細看,左臂上五條紅印子,猶自火辣辣地痛。
“你當和尚,於我什麼好處?我是救你。”四空氣靜地說,“你不願意也隨你,趕快替我走!我不是怕你連累我,是怕你連累開化寺。你曉得的,當今皇帝寵道滅僧,戒壇說法,尚且嚴禁,如果發覺你在這裡,拿開化寺安上一個窩藏奸人的罪名,怎麼得了?”
“五叔的好意我知道——”徐海沒有再說下去。
“你可少在我面前掉花槍!”四空忽又換了副神色,“你平日好以英雄自命,英雄就是能提得起、放得下。阿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英雄也好,菩薩也好,總要在緊要關頭,把握得住。你的一生,就在此刻一轉念之間。千萬不可自誤。”
“五叔的開示,我也知道是好話。無奈有件事提得起、放不下。”
“好,你說來看看!”
“五叔請想,我倒是託庇佛門,也許可以逃過一場災難。瓦子巷一老一少,無端為我受累,莫非我就能拋得開了?”
這句話將四空問住了。沉吟了好久,方始問道:“為今之計,又待如何?”
“我也還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過,這時候教我削髮受戒,胸中橫亙著這一段心事,便是六根不淨,向佛未免不誠。”
四空心想,說來說去,嘴皮上還是耍不過他。只是他的話在理上,自己就不能動蠻,只好再跟他商量,如何脫王九媽與王翠翹於累,了卻他這段孽緣。
“我在想,”徐海又開口了,“那個阿狗很管用,也很靠得住,若非今天,明天必有資訊。看是如何,再作道理。總歸我答應了五叔,這個和尚就算當定了。”
“也罷,暫且依你。”四空怕王家的官司難了,拖住了徐海,特意先開導他:“你們是前世的業債,王九媽與王翠翹是前世少欠了你的,今生還報。你如果能救得她們出來,因果兩訖,自然是好事。不然,你只要皈依佛門,懺悔宿業,也就一了百了,無須為她們牽腸掛肚。”
“是!”徐海依舊堅持原意,“只等阿狗來了再說。”
※ ※ ※
這時候的阿狗,正在偷看王九媽與王翠翹被訊——他的本事很大,也得力于徐海給他的那幾兩銀子,不惜工本,採辦時令鮮花,裝得滿滿一籃,趕到縣衙門後面,拉開一條極清亮的嗓子,喊一聲:“賣花!”
這是專門喊給縣衙門小廚房的一班丫頭聽的,果然,立刻就見小門開啟,將阿狗喚了進去選花。花好而且便宜,隨便給價,決不爭論,他甚至自動地饒上一兩朵。有人便問:“阿狗,你可是發了財了?要不就是偷來的花,做沒本錢的生意。”
“不是,今天我沒有心思做生意。賣光算數,以後也不賣了。”
“為什麼?”
“我的乾孃出了事,在‘坐班房’。阿姊,你想,我哪裡還有心思做生意。”說著,揀一朵紫紅瓣、黃蕊的菊花,為她佩在辮梢上,“這朵好!送你。”
“真不好意思。”那丫頭問道:“你乾孃為什麼‘坐班房’?”
“我也不大清楚,只曉得讓刑房牛大爺抓了來了!她家裡急得要命。我乾孃年紀大了,只怕她受不得起,吃不得苦,一命嗚呼。”
這個丫頭名叫春紅,是二姨太太孃家的遠親。今年才十四歲,生得很纖瘦,美在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望而知“人小鬼大”,跟阿狗恰好是一對。此時不知是動了惻隱之心,還是白戴了他的花,覺得不好意思,或者春心潛動,情苗暗滋,總覺得阿狗可憐,非幫幫他的忙,心裡不會好過。
可是她發覺已有人在注意她了!如果再跟阿狗談個沒完沒結,回頭姊妹們一定會取笑不休。這樣想著,便揹著人向他呶一呶嘴,使個眼色,然後掉轉身子,很快地走了。
阿狗知道有了路子。雖還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她那